第251章 第十二天3

　　壁炉里的火光摇曳了一下，将两人依偎的身影在墙上拉长又缩短。

　　沉默在房间里弥漫，但并不沉重，反而像一层柔软的毯子，包裹着刚刚交换的秘密。

　　哈利的手指依然无意识地绕着德拉科的睡袍腰带，但之前的紧绷感已经消失了。

　　他靠在德拉科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当德拉科提到“学费”时，那震动有过一瞬间的停滞。

　　“你的老师，”哈利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带着探究，“他教你那些……具体是怎么教的？”他很难想象那个骄傲的、被众星捧月般养大的小马尔福，是如何学会这些东西的。

　　德拉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哈利脑后的黑发。

　　“想象一下，”他的声音冷静，“把你扔进一个完全由镜子构成的空间。不是照出你的外表，而是照出你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心跳加速，每一丝隐藏的恐惧和欲望。”

　　“然后，有个声音在你耳边，把你所有潜意识的反应——你看到对手倒霉时心里掠过的快意，你面对强者时下意识的讨好，你渴望被认可又害怕被看穿的矛盾——全都无情地指出来，摊开在你面前。”

　　哈利安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德拉科语气下被磨砺过的痕迹。

　　“他让我看。”德拉科继续说，灰色的眼睛望着虚空，仿佛穿越回了那片空白的境地，“看其他世界有名的政客、军阀、黑巫师……甚至包括我父亲，还有邓布利多。”

　　“不是看他们的丰功伟绩或滔天罪恶，而是看他们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如何用恐惧驱使民众，用利益拉拢盟友，用虚名捆绑有能力的人，又如何在自己弱势时示弱博取同情，在占据上风时制造舆论打压异己。”

　　“他让我一遍遍地分析，模拟。如果我是他们，在某个关键节点，除了他们选择的方法，还有多少种方式可以达到目的？哪种代价最小？哪种收益最大？哪种……最能兵不血刃？”德拉科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他开始给我设定情景。比如，如何让一个忠诚的部下心甘情愿地去执行必死的任务？如何在不使用魔咒的情况下，让一个固执的对手改变主意？如何利用流言和孤立，逼疯一个你看不顺眼但又暂时不能动的人？”

　　哈利微微蹙眉。

　　“一开始，我提出的方案很幼稚，充满了傲慢和直接威胁。”德拉科扯了扯嘴角，带着自嘲，“他从不直接否定，只是让我看着‘镜子’里模拟出的结果——通常都是一败涂地，或者引发更惨烈的结果。然后他再引导我，指出我忽略了哪个关键的人性节点。”

　　“后来呢？”哈利问。

　　“后来，”德拉科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渐渐学会了。学会了不再被表面的情绪和喜好左右，学会了像了解魔药步骤一样，冷静地拆解每个人的需求和恐惧，然后把它们像棋子一样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我开始能提出让他……勉强点头的方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某个具体的场景，“有一次，他模拟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情境，涉及到三方势力互相牵制。我花了很长时间，设计了一个连环计，利用A的贪婪挑起他和b的矛盾，再假装向c示弱，引诱他出手搅局，最后让A和b两败俱伤，c也被削弱，而我扶持的代理人可以趁机上位。”

　　“成功了吗？”

　　“成功了。模拟的结果完全按照我的预想发展。”德拉科的语气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然后他看着我，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德拉科·马尔福，在这个过程中，你把自己放在哪里？’”

　　哈利能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了些。

　　“我当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德拉科继续说，“我说我当然是掌控全局的人。他笑了，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笑。他说：‘不，你把自己也变成了一颗棋子。一颗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所有人，包括利用你自身情绪和反应的棋子。你正在把自己磨成一件纯粹的工具。’”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炉火噼啪作响。

　　“他说得对。”德拉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茫然，“当我越来越擅长那种游戏时，我确实感觉……自己的一部分被剥离了。愤怒、喜爱、厌恶……这些情绪依然存在，但它们更像是指示灯，告诉我该用什么策略去应对，而不是驱动我行动的本能。真正驱动我的，只剩下目标和效率。”

　　哈利抬起头，看着德拉科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

　　那张脸上没有了少年时的张扬跋扈，也没有了刻意伪装出的傲慢，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冷漠的平静。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重生后的德拉科能如此自然地扮演各种角色，为什么他总是能精准地把握人心，为什么他对自己有着偏执的占有欲。

　　因为在那个空白之境里，在他被磨砺成一件高效工具的过程中，唯一没有被纳入算计、反而成为他行动核心的，大概就只有“哈利·波特”这个名字。

　　这是他冰冷的计算中唯一无法被工具化的常量。

　　“那你后悔吗？”哈利问，声音很轻。

　　他在地狱里承受痛苦时，从未后悔，因为恨意支撑着他。

　　但德拉科走的这条路，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自我湮灭。

　　德拉科低下头，灰眸对上哈利的绿眼睛，里面的茫然消失了，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

　　“不。”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学。如果只有把自己变成这样，才能确保不再失去你，才能把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全部拖进地狱，那我心甘情愿。”

　　他的手指抚上哈利的脸颊，指腹带着温热的力度，“而且，我并不觉得我完全失去了自己。至少……在面对你的时候，那些算计大多会失灵。”

　　他微微倾身，额头再次抵住哈利的额头，声音低沉而肯定：“你是我所有计划里，唯一的……不变的真实。”

　　哈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德拉科抚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我也一样。”哈利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地狱里，支撑我爬出来的，除了恨，还有……你。”

　　他很少这样直接地表达，尤其是在涉及那些黑暗过往的时候，“我记得你倒下去的样子，记得你血的味道，记得你最后看我的眼神……那些记忆和恨意一样，刻在灵魂里，成了我的骨头。”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像是在完成某种迟来的坦白：“那些‘东西’教我的黑魔法，大多极端、残忍，需要强烈的负面情绪驱动。它们试图把我彻底变成一个只懂得毁灭的怪物。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变成了那样，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不在是我了，我不想……变成另一个伏地魔。”

　　德拉科静静地听着，灰眸深处有什么情绪柔软地化开。

　　“所以你看，”哈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我们其实都一样。在地狱里，我守着对你记忆，没让自己彻底迷失在毁灭欲里。在空白里，你把我当成坐标，没让自己彻底沦为冰冷的工具。”

　　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炼狱里，守护住了彼此心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部分。

　　德拉科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哈利深深地拥进怀里。

　　两人就这样在壁炉前相拥着，任由时间静静流淌。

　　那些黑暗的、痛苦的过往，在坦诚布公之后，似乎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

　　它们依然存在，是构成如今这个“哈利”和“德拉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不再是无法触碰的禁忌。

　　过了很久，直到壁炉里的火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暗红的余烬，德拉科才动了动。

　　“该休息了。”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哈利点了点头，从他怀里抬起头。

　　两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麻的肢体。

　　这一夜，他们相拥而眠。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灵魂深处那道温暖的联结如同最安心的屏障，将外界的风雨和内心的阴影都暂时隔绝在外。

　　过去的黑暗已被彼此接纳，而未来的路，无论多么艰险，他们将不再是独自面对。

　　（写的时候想掉眼泪，不行，要憋住?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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