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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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卷着篝火的余烬,将最后一点喧嚣吹散在寂静的猎场上。

  君夜离紧紧握着云照歌的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将她带离了那片狼藉的宴席。

  一路上,大臣们低垂着头纷纷避让。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对刚刚掀起一场风暴的帝后。

  他们看向云照歌的眼神,如今只有敬畏与恐惧。

  一个手滑就能废掉公主一只手。

  事后还能被帝王以抄写《女则》的名义公然带回主帐。

  亲姐姐和爱人,二话不说选择了后者。

  在帝王之家,这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手腕?

  云照歌任由君夜离牵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炙热温。

  她微微侧头,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

  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调侃。

  “陛下这惩罚,未免也太严苛了些。抄一百遍《女则》,怕不是想让臣妾的手,也跟皇姐一样,废了吧?”

  君夜离脚步一顿,侧过头来,龙眸深处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烈火。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气息灼人。

  “还有心思开玩笑?朕刚才差点就没忍住,直接下令把她拖下去。”

  “那可不行。”

  云照歌轻笑,眼波流转。

  “直接杀了,多便宜她。让一个人痛苦的最好方式,不是夺走她的命,而是夺走她最在意的东西。”

  “你看,她现在没了面子,没了赌注,还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不比死了还难受?”

  这番言论,若是被旁人听到,只怕会吓得魂飞魄散。

  可君夜离听在耳中,非但不觉得狠毒,反而觉得无比顺耳。

  他的皇后,就该是这样,睚眦必报,不好惹。

  “就你歪理多。”

  他嘴上斥了一句,握着她的手却又紧了几分。

  几乎是将她半揽着,走进了那顶金龙主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福安和小栗子早就在帐内备好了热水以及干净的衣物。

  还有一张铺着柔软白纸的书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看样子是真打算让她“领罚”。

  “你们都下去吧。”

  君夜离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

  福安带着小栗子等人躬身告退,帐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没了外人,君夜离几乎是立刻就卸下了伪装。

  一把将云照歌拽到身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膀,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连根头发丝都没放过。

  “刚刚有没有受伤?手腕疼不疼?刚才丢杯子的时候有没有扭到?”

  他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语气里的急切怎么也掩饰不住。

  为了掷出那样的力道和准头,必然用上了巧劲。

  他生怕她为了救人,伤了自己。

  云照歌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逗乐了,像撸猫一样顺了顺他紧皱的眉头。

  “瞧你,这是担心过头了。”

  “我好歹也是练过的,一个茶杯而已,能有什么事?”

  “还是说,陛下是觉得你这皇后,是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君夜离定定地看着她,确认她确实无碍后,才松了口气。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

  “你就那么在乎那个拓拔可心么?”

  云照歌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大型犬。

  “我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着可心摔下去吗?”她轻声说。

  “那时的贺亭州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我只能出手了。”

  君夜离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好了,人都没事,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

  云照歌从他怀里抬起头,捏了捏他的脸颊。

  “别板着一张脸了,我的皇帝陛下,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接下来该怎么接招。”

  她口中的“老的”,自然指的是郭太后。

  君夜离牵着她走到软榻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暖手。

  “你今天这一下,等于是彻底撕破了脸。太后不会善罢甘休。”

  “她善罢甘休,我还不乐意呢。”云照歌抿了口茶,唇角勾起一抹冷讽。

  “她把君晗玥送到北境五年,把她养成了一头只知撕咬的疯狗。”

  “如今回京,不就是来试探我的底线吗?今天,我不仅把她女儿的手废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她的脸。”

  “这出戏,才开唱起来呢。”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现在满朝大臣都知道,和硕公主心胸狭窄,手段毒辣。”

  “而我这位皇后,出于保护保护她的目的,关心则乱才手滑。舆论在我这边,民心也在我这边。”

  “郭太后现在若是再对我动手,那就是明晃晃的报复,只会让她在朝堂和民间的声望跌入谷底。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

  “所以,她会忍?”君夜离挑眉。

  “忍?”云照歌笑了。

  “她可不是会忍着的人,陛下,接下来这段日子,可能会有更多的好戏出场了。”

  君夜离看着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你想玩便玩,不想玩了,直接解决了都没事。”

  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

  “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朕,是整个北临的江山。天塌下来,朕给你顶着。”

  云照歌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手默默给他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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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另一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太医正在为君晗玥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剪开血肉模糊的衣袖,用烈酒清洗创面。

  那刺骨的疼痛让君晗玥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啊——!疼!疼死我了!母后!”

  郭太后站在一旁,面沉如水。

  她看着女儿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那从骨缝里渗出的血液。

  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凝为实质。

  “闭嘴!”

  她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

  “这点疼都受不了,你还想成什么大事!哀家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

  君晗玥被她吼得一哆嗦。

  “母后……我不是故意的是云照歌那个贱人!她算计我!”

  “啪!”

  郭太后一巴掌狠狠甩在君晗玥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她本就苍白的脸颊瞬间肿起。

  “蠢货!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谁让你用铁蒺藜的?”

  “那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用的东西吗?你的脑子被北境的风沙吹坏了吗!”

  她给女儿这淬毒的暗器,是让她在万不得已时用的。

  不是让她在这么一个愚蠢的比试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亮出来!

  这下好了,人没杀死,自己一身骚,还把证据留给了对方!

  这简直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君晗玥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后…你打我?”

  “哀家打你都是轻的!”郭太后气得胸口起伏。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让哀家和郭家陷入了多被动的局面?”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心思歹毒,皇帝为了护着那个贱人,不惜公开惩罚你,我们所有的计划,都被你这一时冲动给打乱了!”

  “那我该怎么办?母后,我不想去静心苑…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君晗玥顿时心慌了,抓着郭太后的衣角。

  郭太后看着她这副样子,郭婉莹没想到她一回北临就这么沉不住气。

  想来也是,在北境五年,个个都顺着她,何尝有过这种情况?

  但终究是自己唯一的亲骨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去静心苑也好。你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留在外面只会成为云照歌继续攻击的靶子。”她冷冷地道

  “你就在里面好好待着。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她凑到君晗玥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那个贱人让你断了手筋,哀家……就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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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可心的帐篷里,气氛同样凝重。

  这位天真烂漫的北狄公主,此刻正一个人坐在铺着兽皮的地毯上。

  她的面前,一边放着那支华美无双的凤鸾宝钗。

  另一边,则放着那枚在草地上捡回来的,带着干涸血迹的三棱铁蒺藜。

  宝钗的光华,映衬着铁蒺藜的森冷,形成一种诡异而强烈的对比。

  她再也没有了得到赌注的喜悦,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贺亭州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公主。”他单膝跪地,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拓拔可心没有抬头,只是拿起那枚铁蒺藜,翻来覆去地看。

  “贺亭州,我是不是很没用?”

  “公主——”

  “你别安慰我。”她打断他,抬起头。

  “今天如果不是照歌反应快,我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厉害,骑马射箭,北狄的勇士都夸我。”

  “可我连别人什么时候想杀我,都看不出来。”

  她的话语里,带着深深的挫败感。

  这场暗杀,击碎了她的天真和骄傲。

  贺亭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从她手中拿过那枚铁蒺藜,沉声道:“这不是公主的错。是敌人太过阴险。但公主今日的经历,未必是坏事。”

  “这还不是坏事?我可是差点就挂了!”拓拔可心气鼓鼓地道。

  “活着,就是最大的好事。”贺亭州一字一句地道。

  “痛苦和恐惧,能让狮子褪去绒毛,亮出真正的利爪。”

  “公主,您不能永远活在北狄的草原上,您如今是北临的贵客,是皇后的朋友,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卷入这吃人的漩涡。您需要自己成长起来。”

  拓拔可心怔怔地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贺亭州如此严肃地和自己说这么长一段话。

  他看她的眼神,她有点看不懂。

  不是臣子对公主的恭敬,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

  她忽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铁蒺藜,紧紧攥在手心,尖刺刺得她手掌生疼。

  “公主!”贺亭州瞳孔一缩。

  “你说得对!”她站起身。

  “我不能总是靠别人,我得自己成长起来。”

  贺亭州深邃的眼眸中,漾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与温柔。

  “属下,会一直陪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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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龙主帐内。

  云照歌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君夜离的肩头,看着他亲自执笔,慢悠悠地替自己抄着那所谓的《女则》。

  “陛下,您这代写业务,不太熟练啊。这都半个时辰了,还没抄完一页。”她调侃道。

  君夜离笔尖一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从刚才开始,她就像只没骨头的猫,软软地腻在他身边。

  时不时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腰,或是对着他的耳朵吹口气,他能静下心来写字才怪了。

  他干脆扔了笔,一把将人捞进怀里,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捏住她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睛。

  “皇后这是在质疑朕的能力?”

  “不敢不敢,”云照歌笑着举起双手,“是臣妾的错,打扰了陛下执行家法。”

  两人正闹着,帐外突然传来鹰一沉稳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

  “陛下,有紧急发现。”

  君夜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抱着云照歌的手臂紧了紧,示意他进来说。

  鹰一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了一块用布包裹的东西。

  “陛下,臣等搜查了和硕公主所说的遭遇黑熊的密林。并未发现任何熊类的踪迹。”

  “说重点。”君夜离不耐烦地道。

  “是。”鹰一深吸一口气。

  “我们在那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非常激烈。并且,在泥土里,找到了这个。”

  他解开布包,露出的东西让云照歌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枚断裂的袖箭箭头,箭头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上面还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蝎子图样。

  君夜离的脸色彻底变了,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这是…幽冥蝎的印记。他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皇家围场?!”

  幽冥蝎,一个活跃在各国边境,专门接取刺杀任务的顶级杀手组织,成员个个心狠手辣,从无失手。

  他们的目标,非富即贵。

  鹰一继续禀报道:

  “根据现场留下的数具尸体判断,刺客至少有八人,全是幽冥蝎的银蝎杀手,皆是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

  “但是他们似乎并非死于彼此之手,而是…被另外一人所杀。”

  君夜离猛地看向怀里的云照歌。

  云照歌咬着一串葡萄也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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