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八只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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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金龙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视线。

  也将那彻骨的夜风挡在了外面。

  前一刻还满是肃杀威严的帝王,在踏入帐内的瞬间。

  君夜离猛地转身,一把攥住云照歌的手腕,将她拽到烛火下,英挺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手给我看看!”

  他没有去看云照歌的脸,而是直接掀开了她的袖口。

  那一片本该莹白如玉的肌肤上,一道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的红痕,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云照歌任由他抓着,另一只闲着的手却没有安分。

  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胸膛,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

  “陛下不是要罚臣妾抄一百遍《女则》吗?”

  “这会儿抓着臣妾的手不放,万一耽搁了,明日一早交不出来,岂不是罪加一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君夜离抬起头瞪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下,万一伤到自己的筋骨怎么办?!”

  “那总比可心被摔断脖子强吧?”

  云照歌轻描淡写地顶了回去,顺势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

  反客为主地捧起他那张写满了担忧的俊脸。

  “再说了,臣妾这不是好好的吗?”

  “倒是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惩罚弄得跟调情似的,以后您这公正严明的君主形象,还要不要了?”

  “要形象,还是要你?”君夜离几乎是脱口而出。

  云照歌也是一怔,随即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凤眸里,漾开一抹真实的笑意。

  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吐气如兰。

  “那…臣妾可不可以理解为,只要有我在,陛下的形象就一文不值了?”

  这女人,总有办法在最紧张的时候,用最撩人的方式,把天聊到别的方向去。

  君夜离心头那股因为后怕而升起的躁火,瞬间被她这一下撩拨得变了味道。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帐的软榻。

  “朕的形象值多少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锦被上,眼神重新变得深邃,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朕安安分分地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至于《女则》…朕替你抄。”

  他说着,径直走到书案前,铺开了纸张。

  云照歌侧卧在软榻上,单手支着头。

  抬眸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在烛火下为自己执笔研墨。

  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她喜欢算计人心,玩弄权术。

  却独独在这个男人这里,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到了何为例外。

  正在两人享受着这片刻宁静之时,鹰一的声音突兀地在帐外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陛下,有紧急发现。”

  君夜离执笔的手一顿,周身的气场瞬间由暖转寒。

  他看了云照歌一眼,沉声道:“进。”

  鹰一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了一块用布包裹的东西。

  “陛下,臣等遵照您的吩咐,暗中搜查了和硕公主所言的密林。并未发现任何熊类的踪迹。”

  “说重点。”君夜离不耐烦地道。

  “是。”鹰一深吸一口气。

  “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八具尸体,皆为一击毙命。并且,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致命伤口旁,发现了这个。”

  他解开布包,露出了一点黑色的粉末和一枚断裂的袖箭箭头。

  那箭头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上面还刻着一个极其微小扭曲的蝎子图样。

  云照歌在看到那蝎子图样的瞬间,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但脸上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慵懒神情。

  君夜离的脸色一变。

  “幽冥蝎他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皇家围场?”

  鹰一抬起头,补充了最后一句,彻底将主帐内的空气冻结。

  “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判断,这八名银蝎杀手…是被另外一方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歼灭。”

  “而且,那一点粉末,经随行太医辨认…疑似是剧毒蚀骨散。”

  “蚀骨散?”

  云照歌终于坐起身,饶有兴致地开口。

  “本宫倒是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记载。据说此毒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中毒者三息之内化为一滩血水,连骨头渣都不剩。”

  “就是不知,真假如何。”

  她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鹰一心里一怔。

  一个皇后,为何会对江湖上的剧毒,了解得如此清楚?

  君夜离对鹰一沉声道:

  “今天你看到听到的一切,都给朕烂在肚子里。听明白了吗?”

  “属下遵旨!”

  鹰一毫不犹豫地重重叩首。

  “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鹰一领命,迅速退出了营帐。

  帐内再次恢复寂静。

  君夜离缓缓转过身,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地锁在云照歌的身上。

  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照歌,”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有些事情,我不会过问,但我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让自己置身于险境。”

  他想都不敢想,在那片他看不见的林子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八个顶尖杀手的目标,无论是谁,她如果卷入其中,都是九死一生。

  云照歌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好,我答应你。”

  她难得温顺地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幽冥蝎的目标到底是谁,总得弄清楚。无论是冲着谁来的,既然出现在皇家的围场,那就是一颗雷。不挖出来,寝食难安。”

  君夜离点头:“朕也是此意,幽冥蝎要价极高,郭太后虽然有嫌疑,但一次性请动八个银蝎,这手笔……有些大了。”

  “所以,”云照歌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

  “我们需要一个既不属于朝堂,也不属于江湖,却能将这两者都看透的人来为我们牵线搭桥,将这祸水引到别处去。”

  “卫询。”君夜离说出了这个名字。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云照歌笑了笑。

  “我已经让人查过,他绝不是单纯的书商这么简单。此人来历成谜,深不可测。”

  她之前听拓拔可心说过这人。

  太庙和假孕风波那次,他所分析的与她们所做的大同小异。

  以及,那份祝贺她收获“快刀”的薄礼…

  种种迹象表明,卫询此人,一直在默默关注他们的动向。

  可以说此人,智近于妖了。

  “我怀疑,他很可能知道很多东西。这次他不是随行而来了吗。只不过一直在帐中从未出现。”

  “我们可以去请他过来,喝杯茶聊聊?”

  “福安!”君夜离对外扬声道。

  “奴才在。”

  “去请卫询先生过来,就说朕新得了珍品云雾茶,邀他一同品茗。”

  “是。”

  ……

  另一边,通往静心苑的小路上,夜色深沉。

  一辆简陋的马车在两名侍卫的押送下,颠簸地前行。

  君晗玥就坐在车里,她已经被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手腕上的伤口只是被草草包扎了一下,依旧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掀开车帘,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灯火辉煌的营地。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连下等宫女都不如的衣裳,眼中的怨毒和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

  “云照歌…拓拔可心…还有我那‘好’皇弟…你们等着!我君晗玥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将千倍百倍地奉还!”

  静心苑位于围场一角,名为静心,实为冷宫。

  君晗玥被粗暴地推下马车,踉跄着跌进院门,大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锁上。

  院内杂草丛生,只有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宫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公主殿下,请随老奴来吧,您的房间已经备下了。”

  所谓的房间,是一间破旧的柴房,连窗户纸都烂了几个洞。

  君晗玥看着眼前的一切,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就让本宫住这里?!”

  那老宫女皮笑肉不笑地道:

  “公主殿下息怒,这里住的都是犯了错的主子,您这间,已是最好的了。”

  “隔壁那屋,连顶都没有。”

  说完,她放下灯笼便转身离开,任凭君晗玥在身后如何尖叫怒骂,都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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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处的凄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拓拔可心临时搭建的训练场。

  “扎稳了!腰挺直!手平举!一个时辰,少一息都不行!”

  贺亭州的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拓拔可心扎着马步,双腿抖得像筛糠,胳膊上还各挂了一个装满了石头的皮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贺亭州!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想累死我吗!”她哭丧着脸,向一旁抱臂而立的贺亭州抗议。

  “公主若觉得累,可以随时放弃。”贺亭州面无表情。

  “属下明日便护送公主回北狄。草原上没人会用淬毒的暗器对付您。”

  “你——!”

  拓拔可心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想起了君晗玥那阴狠的眼神,和那枚近在咫尺的铁蒺藜,一股不甘的倔强涌上心头。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求饶话语又咽了回去,双腿沉得更稳了一些。

  “我才不放弃!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贺亭州看着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冷硬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心疼。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掐着香,计算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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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卫询就被“请”到了金龙主帐。

  他身穿素雅的青衣,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

  走进这象征着至高皇权的营帐,竟没有半分拘谨,反而像是来老友家串门一般随意。

  “草民卫询,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他拱了拱手,行礼的姿势无可挑剔。

  “卫先生免礼,赐座。”君夜离开口,示意福安看茶。

  云照歌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却开门见山。

  “听闻卫先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本宫今日恰好遇到一桩奇事,想请先生解惑。”

  “娘娘请讲,草民洗耳恭听。”卫询微笑着端起茶杯,姿态从容。

  云照歌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凤眸微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和硕公主不久在林中受惊,声称遇到了黑熊,不知卫先生以为,这皇家围场之中,当真有此等猛兽吗?”

  卫询品了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笑道。

  “山林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不过草民曾听闻一则趣事,说林中的熊啊,并非什么都吃。有些心是黑的、肠子是烂的东西,熊啊,它嫌脏,不碰。”

  这话说得巧妙,既回答了问题,又暗讽了君晗玥的谎言和歹毒心肠。

  君夜离的眼中闪过一丝锐芒,而云照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先生果然是妙人。”

  她放下茶杯,声音里多了一丝认真。

  “那本宫就不与先生绕圈子了。若本宫告诉你,林中有八个刻着蝎子印记的人,先生又当如何解?”

  一直镇定自若的卫询,在听到蝎子印记时,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一滴滚烫的茶水溅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却恍若未觉。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敛去了所有笑意。

  只剩下探究和凝重。

  “娘娘说的,可是那种生活在阴暗角落,出则见血,蜇人封喉的…蝎子?”

  “正是。”

  云照歌直视着他的眼睛。

  “而且,这八只蝎子,都折在了林子里。一个都没跑出来。”

  卫询沉默了。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只是这次的笑,带了些苦涩和了然。

  “皇后娘娘这一道题,出得可真是…要命啊。”

  他叹了口气。

  “蝎子从不失手。如今折了八只,还是在北临的皇家围场里,这对他们而言,是奇耻大辱。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必会派出金蝎杀手,彻查此事。届时,无论这八人是何人所杀,他们都会将这笔账,算在北临皇室的头上。”

  “哦?”云照歌挑眉,“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如今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卫询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有时候,洪水来了,堵不如疏。既然幽冥蝎会自己来查,那何不……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呢?”

  君夜离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先生有何高见?”

  卫询看向君夜离,正色道:

  “陛下,皇后娘娘,草民有一个问题。你们是想让这件事,就此平息。还是想借着这件事,把水搅得更浑,让某些藏在暗处的人,再也坐不住?”

  云照歌与君夜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云照歌唇角上扬,一字一句地道:

  “我们想让买凶之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作茧自缚。”

  卫询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作茧自缚!与皇后娘娘这等妙人说话,就是痛快!”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竟不请自来地拿起君夜离替云照歌抄了一半的《女则》纸张。

  在那背面用笔蘸水,迅速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和一个特殊的标记。

  “京郊三十里,有个时来客栈’。三日后的子时,将这枚沾了蚀骨散的箭头,用信鸽送到此地房顶。”

  “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做完这一切,那水迹已开始变干。

  他放下笔,对着二人深鞠一躬。

  “草民能说的,只有这些。陛下、娘娘,今日这茶,价值千金。”

  “草民…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竟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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