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藏经阁的灰烬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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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缕暗紫色的脉络像是有意识的活蛇,在皮肉下拱动,速度极快地冲破了药灵留下的齿痕防线,直奔大动脉而去。

  林清瑶眼皮都没眨,指尖那枚早就扣着的银针“唰”地一下扎了下去。

  这次没留手,直接扎穿了沈昭脖颈侧面的“天突穴”。

  “呃……”沈昭嗓子里挤出一声断气的闷哼,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就要往地上栽。

  “扶着。”林清瑶把人往沈渊怀里一推,顺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指尖沾染的黑血,“那只蛊虫虽然取出来了,但留下的毒素还在找新家。天突穴封住,至少能保他半个时辰脑子不坏。”

  沈渊单手扣住自家弟弟的一百八十斤的身体,像拎只小鸡仔似的稳当。

  他低头扫了一眼沈昭那张惨白泛青的脸,又看了看林清瑶:“去哪?”

  “回老家。”林清瑶抬头,目光穿过地牢通风口透进来的那一缕微弱月光,看向北方,“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毒是在药宗种下的,根就在药宗后山。”

  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药宗后山,断崖。

  这里的风比地牢里更硬,像刀片子一样往人骨头缝里刮。

  十年前那场大火烧得太彻底,曾经巍峨的藏经阁如今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断壁残垣,几根巨大的炭化梁柱像怪兽的肋骨,孤零零地戳向天空。

  空气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味,那是木头、纸张和不知名药材混合燃烧后沉淀在土壤里的味道。

  沈昭这会儿缓过来一口气,脸色虽然还是难看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但好歹能自己走了。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脖子,踉踉跄跄地走到那片废墟中央,脚步在一块断裂的石碑前停住了。

  “就是这儿。”

  沈昭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愧疚和压抑,“当年师父……也就是老宗主,逼着我拿着火把站在这儿。他说,有些东西若是留着,会害死更多人。”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卷。

  “但我没全烧。”

  沈昭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把那卷东西递到林清瑶面前,“火起之前,我趁师父不注意,从东侧那排看起来最不起眼的书架上,抽走了这本残卷。我觉得……老宗主那时候眼神不对,像是在诀别,又像是在掩盖什么。”

  林清瑶接过那卷东西。

  油布掀开,里面的纸张已经炭化变脆,边缘全是烧焦的黑痕,稍微用力就能捏碎。

  封面上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古篆字——《百毒谱·残》。

  “那是禁书区的架子。”林清瑶指尖在那脆弱的纸页上轻轻摩挲,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特殊纹理,“东侧架子用的不是普通木头,是沉阴木,专门用来存放那些阴损至极、见不得光的孤本。”

  她没有急着翻开书,而是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地上的黑灰。

  这灰烬里混杂着泥土,冰冷,潮湿,还有种黏腻的触感。

  林清瑶闭上眼,屏蔽掉呼啸的风声。

  体内的“药王血脉”在这一刻悄然运转。

  常人眼里这就是一堆烂泥巴,但在她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感知里,这堆灰烬正在被拆解成无数个微小的气味分子。

  硫磺的燥气、松木的油脂味、陈年纸张的霉味……

  忽然,林清瑶的眉头猛地一皱。

  不对劲。

  在这堆杂乱无章的气味里,藏着一丝极淡、极诡异的苦味。

  那味道像是没熟透的杏仁,又像是发霉的茶叶,若有若无地勾着她的嗅觉神经。

  “忘忧草,断肠藤。”

  林清瑶猛地睁开眼,扔掉手里的泥土,拍了拍手,“好手段。这把火根本不是为了烧书,是为了‘烧魂’。”

  沈渊站在风口,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闻言侧过头:“何意?”

  “这是南疆的‘焚忆阵’。”林清瑶站起身,脚尖踢了踢那堆灰烬,“忘忧草让人失忆,断肠藤能腐蚀灵识。把这两样东西混在建筑材料里一起烧,产生的烟尘能把这地方残留的所有‘气场’和文字记录里的‘意念’都抹得干干净净。看来楚晚晴那个疯女人,是想把这里的历史彻底格式化。”

  “阿嚏——!!”

  一直蹲在林清瑶肩头充当围脖的药灵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整个狐狸身子都弹了一下。

  它揉着湿漉漉的小鼻子,两只尖耳朵扑棱棱地抖动着,一脸嫌弃地指着地面:“主人!这底下有臭味!不是那种臭,是……是那种甜得发腻的腥味!”

  药灵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它这鼻子可是吃了几千年灵药练出来的,比狗鼻子灵一万倍。

  “甜腥味?”林清瑶眼神一凛,“血引香?”

  这玩意儿可是个稀罕货。

  用处只有一个——作为隐形墨水的显影剂。

  只有当特定的血液靠近时,原本看不见的字迹才会散发出味道。

  “看来有人在这废墟下面,给我们留了封‘遗书’。”林清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而且笃定只有特定的血脉能闻到。”

  沈渊闻言,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的水囊。

  “刺啦”一声。

  他动作利落地撕下自己一截衣摆,在那冰凉的井水里浸透,然后大步走到药灵指着的那块焦黑地面,直接单膝跪下,将湿布狠狠覆了上去。

  水渍迅速在干燥的灰烬上晕开。

  若是普通墨迹,遇水早就化了。

  但这片地面在被水浸透后,竟然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往外渗出丝丝缕缕的红。

  那红不是血,是混了朱砂和某种特殊药液的颜料。

  短短几息之间,一行行扭曲、狰狞,如同鬼画符般的淡红色字迹,从焦土之下浮现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一股子绝望的狠劲。

  林清瑶立刻从怀里掏出拓印用的宣纸,动作飞快地铺了上去。

  借着月光,三人终于看清了那几行字。

  “晴承师命……盗药王骨……育双子……以续蛊……”

  林清瑶念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感觉后背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晴”,无疑是楚晚晴。

  但“承师命”这三个字,把原本的推测全部推翻了。

  楚晚晴不是为了自己叛国,也不是单纯为了南疆。

  她背后还有人?

  那个“师”,到底是谁?

  而且……“盗药王骨”?

  药宗历代相传,初代药王飞升后留有一具金身玉骨,镇压在宗门禁地,保佑药宗千年不衰。

  十年前那场大火后,所有人都以为药王骨也随之毁了。

  原来是被偷了?

  “育双子以续蛊……”沈昭盯着那几个字,脸色比刚才中毒还要白,嘴唇都在哆嗦,“这……这是在说我和……?”

  他没敢看林清瑶。

  林清瑶死死盯着那个“骨”字,脑子里那些零碎的线索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瞬间拼凑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她以前一直以为,楚晚晴收养她、培养她,是为了让她当个超级奶妈或者炼药工具人。

  现在看来,她太天真了。

  人家根本没把她当人。

  她是容器。

  是用来承载那被盗走的“药王骨”力量的活体容器!

  “她是想造神。”沈渊的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渣子,“或者说,造一个能被她控制的怪物。”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指向废墟角落里那一根还没完全烧断的巨大横梁。

  “那儿!那根梁木下面有个暗格!”沈昭急促地说道,“小时候我和师兄弟们玩捉迷藏,我躲在那下面过!那里有个只有宗主才知道的机关!”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冲了过去。

  那根横梁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宏伟的轮廓。

  “起!”

  沈渊低喝一声,运起内力,双臂肌肉贲张,硬生生将那根重达千斤的断木抬起了一尺高。

  林清瑶眼疾手快,弯腰在那满是灰尘的缝隙里一摸。

  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金属。

  是个匣子。

  她用力一抠,将那个青铜匣子拽了出来。

  “砰”的一声,沈渊松手,断木重重砸回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青铜匣子上。

  这匣子不大,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青绿色,上面没有锁孔,只有一圈圈繁复得让人眼晕的符文。

  那是药宗最高级别的禁制——“血脉锁”。

  “这玩意儿除非是用宗主直系血脉的血,否则强行破开里面就会喷出化骨水,把东西销毁得渣都不剩。”沈昭看着那匣子,一脸为难,“老宗主都死了十年了,上哪找直系血脉去?”

  林清瑶没说话。

  她静静地看着那匣子上的符文。

  那些符文她太熟悉了,上辈子她当药王的时候,这就是她随手画着玩的涂鸦。

  “我有办法。”

  林清瑶从袖中摸出一枚金针,装作是在寻找匣子上的机关缝隙,实则指尖微微一用力,刺破了自己的拇指。

  一滴金红色的鲜血,悄无声息地顺着针尖滑落,精准地滴入了符文最中心那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那不是普通的血。

  那是觉醒后的药王血。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开……开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机关不是说非血脉不可吗?”

  “凑巧戳对了点。”林清瑶面不改色地胡扯,“这是‘天工锁’的一种变体,只要找准那个平衡点,不用血也能开。多读点书,少练点肌肉。”

  沈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你就编吧”,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往她身边靠了半步,挡住了风口。

  青铜匣盖缓缓弹开。

  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绝世秘籍。

  匣子里垫着一块发黄的丝绸,上面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半枚乳白色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婴儿牙齿。

  还有一缕用红绳系着的、细软枯黄的胎发。

  这两样东西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

  但在此刻,在这充满阴谋气息的废墟之上,它们显得格外诡异。

  药灵凑过去闻了闻,突然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像是看见了天敌。

  “吱吱!这头发上有主人的味道!”它指着那缕胎发尖叫,“那是主人刚出生时候的味道!但这牙齿……牙齿上有那个傻大个的味儿!”

  傻大个自然指的是沈昭。

  沈渊伸出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起那枚乳牙。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夹着什么极度危险的暗器。

  “沈昭。”沈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朕记得,当年你刚换牙的时候,掉的第一颗乳牙被父皇收走了。他说……那是你的‘长生齿’,要替你收着,保你一世平安。”

  沈昭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那枚乳牙,脑子里轰的一声。

  “那……这头发……”林清瑶看着那缕胎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她的头发。

  是她还在襁褓之中,对此一无所知的时候,被人硬生生剪下来的。

  “呵。”

  林清瑶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寒意,“好一个‘保你平安’。原来所谓的‘替命’,不是简单的用命换命。”

  她猛地抬头,那双平日里总是淡然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令人胆寒的怒火。

  “他们这是在‘养蛊’。”

  “把沈昭的牙,我的发,封在这个用药王血祭炼过的匣子里,埋在药宗这种灵气汇聚的地方。这是要让我们两个人的命格彻底纠缠在一起,变成一对活体的‘阴阳蛊鼎’!”

  “沈昭是那个‘死’,我是那个‘活’。”

  “等到时机成熟,只要捏碎这匣子里的媒介,我们两个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任由那个‘师父’摆布,成为复活那个所谓‘药王骨’的最佳容器!”

  这哪里是救国?

  这分明就是一场处心积虑了十几年的夺舍大戏!

  沈渊手中的那枚乳牙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一直以为父皇是为了大局,是为了北境的江山才不得不牺牲沈昭。

  可现在看来……父皇或许也被骗了?

  又或者,父皇也是这盘棋局里,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悲剧?

  “该死。”沈昭一拳狠狠砸在地上,砸得指关节鲜血淋漓,“他们把我们当什么了?猪狗吗?!”

  “比猪狗还不如。”林清瑶冷冷地说道,“猪狗杀了是为了吃肉,我们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

  她话音未落,远处漆黑的山林里,突然亮起了一点幽绿色的火光。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那是“鬼火”。

  “叮铃铃——”

  一阵清脆悦耳,却让人头皮发麻的铃声,顺着夜风幽幽地飘了过来。

  这铃声和之前在地牢里听到的不一样。

  地牢里的铃声是死气沉沉的,但这铃声……带着一股子让人心跳加速的妖媚劲儿,每响一下,心脏就跟着猛跳一下。

  药灵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窜进了林清瑶的怀里,尖叫道:“来了!是那群玩虫子的巫卫!他们是循着那匣子开启的气味找来的!”

  林清瑶一把合上青铜匣,塞进怀里,反手扣住了指缝间的三枚毒针。

  “来得正好。”

  她嘴角的冷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渗人,“老娘正好一肚子火没处撒,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想囫囵个儿回去。”

  “沈渊,沈昭,还能打吗?”

  沈渊缓缓抽出腰间的龙鳞短刃,刀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寒芒。

  “只要不是神仙,都得死。”

  沈昭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脖子还僵着,但那双眼里已经没了迷茫,只有野兽般的凶光。

  “正好,拿他们试试我这刚解了毒的拳头。”

  远处的树林里,十个身穿黑袍、脸上画着诡异图腾的身影,呈半月形无声无息地包抄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手里摇着那枚摄魂铃,目光贪婪地落在林清瑶身上,发出了一声夜枭般的怪笑:

  “药王血脉……果然名不虚传,隔着三座山头都能闻到那股子诱人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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