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与虎谋皮

　　这些帮派高手如云，消息灵通，行事不受朝廷律法过多约束，若能为其所用，无疑是一股巨大的助力。

　　很快，便有消息传出，几个势力庞大的江湖门派掌门人或重要人物，秘密入京，进入了瀚王府。他们谈论了什么，无人得知，但随后，这些门派在某些地区的活动明显活跃起来，甚至开始与当地驻军产生一些“良性”互动。

　　陆其琛接到各地驻军关于江湖门派异常动向的报告，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联。他立刻下令北境军情报系统，重点排查与大皇子往来密切的江湖势力，尤其是那些可能与“沙蛇”存在历史渊源，或行事风格诡秘、亦正亦邪的帮派。

　　“李瀚这是与虎谋皮。”陆其琛对心腹将领冷然道，“江湖势力，重利轻义，难以约束。他引入这股力量，看似增强了实力，实则为将来埋下巨大隐患。更何况，谁能保证，这些江湖门派中，没有‘沙蛇’早已埋下的钉子？”

　　龙榻之上的李余然，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能清醒片刻，过问几句朝政，但精力不济，往往说不了几句便疲惫不堪；坏的时候，则昏沉终日，连药膳都需人强行喂服。御医私下里已多次暗示李泓，需早做准备。

　　这位曾经励精图治的帝王，在生命的尾声，思绪却愈发复杂。他对李瀚的咄咄逼人并非一无所知，对李泓的艰难处境也心中有数，甚至对远在北境的陆其琛，也存着一份既倚仗又忌惮的心思。他迟迟未正式确立太子名分，一方面固然是身体原因，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一种帝王心术的权衡与……一丝不甘？

　　在一次难得的清醒时刻，他单独召见了李泓，屏退左右后，他看着儿子憔悴的面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泓儿……这江山，重吗？”

　　李泓心中一凛，连忙跪伏在地：“儿臣只知恪尽职守，为父皇分忧，不敢言重。”

　　李余然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叹了口气：“起来吧……朕知道，你不易。老大气盛，老四……不提也罢。朕这些儿子里，你性子最像你母后，宽厚……有时，却也优柔。”

　　李泓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应。

　　李余然喘了几口气，继续道：“陆其琛……是柄利剑，可用，却也要防其伤手。安若欢……咳咳……智近乎妖，然其身已废，其志难测……”他断断续续，话语含糊，却让李泓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儿臣……明白。”李泓只能低头应道。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李余然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去吧……朕累了。”

　　这次短暂的召见，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李泓心湖。父皇的话，看似关怀，实则充满了试探与不信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压力。

　　京城，安湄谨记兄长嘱咐，深居简出，但镇北王府的情报网络并未停止运转。她发现，近期与大皇子往来密切的江湖门派中，有一个名为“天罗帮”的帮派，尤为引人注目。此帮派以消息灵通、擅长潜行暗杀闻名，势力范围主要在江南及运河沿线，与之前被剿灭的“沙蛇”香料网络活动区域高度重合。

　　更让她警觉的是，王府名下的一处绸缎庄掌柜无意中提及，近期有一批质地特殊的江南锦缎流入京城，其织法和所用丝线，与林家鼎盛时期出产的“云水缎”极为相似，而林家败落后，这种织法理应失传才对。购买这批锦缎的，正是与“天罗帮”交往密切的一家京城镖局。

　　安湄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巧合。她不动声色，命人暗中截留了一小段锦缎样本，连同关于“天罗帮”和那家镖局的详细信息，以最高密级送往北境。

　　安若欢拿着安湄送来的锦缎样本，对着阳光仔细查看。白芷也凑近观察，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锦缎上繁复而隐秘的暗纹，秀眉微蹙。

　　“这织法……确实像是林家‘云水缎’的改良。”白芷沉吟道，“据我所知，‘云水缎’的完整工艺，只有林家核心子弟和少数几位顶尖织工掌握。当年林家覆灭，这些人大都……”

　　“大都下落不明，或死或隐。”安若欢接口，目光锐利，“‘天罗帮’……活动区域与旧‘沙蛇’网络重合，如今又与大皇子勾结，还能拿出疑似林家的秘传织品……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他让学徒取来之前整理的所有关于林家、“沙蛇”、“玄玑子”的卷宗，铺在案上，与那锦缎样本对照参详。

　　“林家祖上负责陵寝工程，精通机关堪舆；‘玄玑子’是林风眠之师，继承并发展了这些知识，用于地脉机关；‘沙蛇’则继承了他们的组织和人脉，进行颠覆活动。”安若欢的手指在卷宗上划过，“如今，‘玄玑子’伏诛，林风眠生死成谜，但‘沙蛇’并未灭绝。他们需要新的掩护，新的资金来源，也需要……新的合作对象。”

　　他的手指最终点在“天罗帮”和代表大皇子李瀚的标记上。

　　“如果，‘天罗帮’本身就是‘沙蛇’残余势力改头换面，或者被其深度渗透控制了呢？他们借大皇子之势重新崛起，一方面为李瀚提供江湖力量和资金支持，换取庇护和未来的政治利益；另一方面，则继续他们‘玄玑子’未竟的……断龙脉、乱社稷之业！”

　　这个推断，让白芷和学徒都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那大皇子李瀚简直是在自己的卧榻之旁，养了一条致命的毒蛇！

　　“必须立刻提醒其琛！”白芷急道。

　　安若欢却摇了摇头：“暂无实证。仅凭一段锦缎和区域重合，不足以取信于人，尤其不足以让正志得意满的大皇子相信。打草惊蛇，反而会让他们隐藏得更深。”

　　他沉思片刻，对学徒道：“传信安湄，让她想办法，在不引起警觉的前提下，查清那家镖局的底细，尤其是其镖师、趟子手的构成，是否有江南口音或特殊背景者。同时，让我们在江南的人，重点查‘天罗帮’的崛起过程，其核心成员的来历，以及与当年林家、漕帮、乃至西域商队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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