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云水缎

　　他又看向白芷：“恐怕，还需要你回忆一下，林家除了医术、机关、堪舆之外，在织造、商贸或者其他方面，是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传，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信物，是只有核心成员才知晓和使用的？”

　　白芷凝神思索，努力在纷乱的记忆碎片中寻找线索。林家覆灭时她尚且年幼，许多家族秘辛并不知晓，但一些模糊的印象，或许能成为关键。

　　白芷凝神回忆，指尖无意识地在锦缎的暗纹上描画。那些纹路繁复而古奥，似乎不仅仅是装饰。

　　“林家祖上确以织造闻名，‘云水缎’更是贡品，但其核心工艺，据我所知，并非单纯为了美观。”她缓缓道，眼神有些悠远，“幼时似乎听族中老人提过，林家织锦，尤其是一些特定图样的精品，其经纬交织、暗纹走向，内藏玄机，可用于……记录一些不便书写的信息，或作为特定场合的信物。”

　　她指向锦缎上一处回旋往复的云纹：“这种纹路，我记得……似乎与家族祭祀时，长老们佩戴的一种玉珏上的刻痕颇为相似。那玉珏，据说是开启某处祖祠或密室的钥匙之一。”

　　安若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藏图于纹，秘信于锦……这倒符合林家一贯谨慎隐秘的作风。如此说来，这流入京城的‘云水缎’，恐怕不单单是故弄玄虚或敛财，其上很可能承载了某种信息，是‘天罗帮’或者说其背后的‘沙蛇’残余，用以传递指令或确认身份的信物！”

　　他立刻让学徒将此发现连同对锦缎暗纹的临摹图样，紧急送往京城安湄处，并附上建议：“设法获取更多此类锦缎，或至少更清晰的完整纹样。同时，查那镖局押运此锦缎的路线、交接之人，或可发现其传递网络。”

　　安湄接到兄长来信，心领神会。她并未动用王府明面上的力量，而是通过嫁妆里带来的、世代忠于她母族的一支隐秘人手，开始行动。

　　一方面，她让人以高价求购“云水缎”为名，接触那家镖局以及京城可能流通此物的商铺，试图获取更多样本。另一方面，则派人日夜暗中盯梢那家镖局，记录所有往来人员，尤其是生面孔。

　　过程并不顺利。那家“威远镖局”看似寻常，守卫却异常森严，且似乎有反跟踪的意识。而“云水缎”更是有价无市，市面上几乎绝迹，显然对方控制极严。

　　就在安湄有些一筹莫展之际，转机意外出现。她派去盯梢的人回报，发现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曾深夜密会一位客人，那人虽做商贾打扮，但举止气度，竟隐隐与宫中内侍有几分相似！而且，他们会面之后不久，就有一批新的货物秘密运入镖局，其中就有疑似锦缎的包裹。

　　“宫中之人？”安湄心中剧震。此事若牵连宫内，那情况就远比想象中复杂和危险了。她不敢怠慢，立刻将此惊人发现密报北境。

　　“宫中之影……”安若欢接到安湄的密信，神色凝重如冰。他沉吟良久，对白芷和侍立的学徒道：“事情比我们想的更深。大皇子勾结江湖， ‘沙蛇’借壳重生，如今竟可能牵扯内宫……这潭水，太浑了。”

　　他站起身，虽步履依旧缓慢，但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如昔：“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步骤。”

　　他迅速做出决断：

　　“其一，通知其琛，让他以‘边境查缉走私’为名，对通往京城及江南的各处关隘，尤其是可能与‘威远镖局’有货物往来的路线，进行一轮高强度、高调的盘查，制造紧张气氛，逼迫他们转移或隐藏货物，慌乱中必露破绽。”

　　“其二，让安湄暂停对镖局和宫内线索的直接追查，太过危险。转而利用王府的影响力，在京城的织造、商贸行会中散布消息，称北境王府欲重金征集林家‘云水缎’及其织工，不论出身，待遇从优。此为打草惊蛇，亦是引蛇出洞，看看谁会对此消息反应异常。”

　　“其三，”他看向白芷，“我们需要更了解这锦缎的秘密。夫人，恐怕要再辛苦你，仔细回想所有与林家织造、祭祀、信物相关的记忆，哪怕是最细微的片段。同时，我会设法寻找可能流落民间的、精通前朝织造或暗语破解的匠人。”

　　陆其琛接到安若欢的计策，立刻执行。北境军控制的几处关键关隘骤然收紧，对往来商队，尤其是镖局车队，检查得格外仔细，甚至有些吹毛求疵。一时间，商旅怨声载道，但也确实有几批形迹可疑的货物被扣下，虽未直接查到“云水缎”，却也使得相关路线风声鹤唳。

　　京城方面，安湄依计行事，通过可靠渠道将北境王府“求购”云水缎的消息散播出去。起初几日并无动静，但不久后，威远镖局的人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与外界的联络明显频繁起来。同时，京城织造行会的一位老行首，暗中向安湄递话，提醒她“此物牵连甚广，王妃还是莫要沾染为妙”，语气讳莫如深。

　　而白芷，在和安若欢共同参详下，夜以继日地回忆、推演。她甚至凭着记忆，尝试用普通丝线复原了几种可能的暗纹编织规律。某天深夜，她对着灯下自己绘制的一幅复杂纹样，忽然福至心灵：

　　“若欢，你看！这纹路若以特定顺序解读，其节点走向，似乎……似乎能与金陵城外的山川地势对应！这里，像不像栖霞山？这里，像不像林家祖坟所在的那个山谷？”

　　安若欢凑近细看：“不错！这并非普通信物，这很可能是一幅地图！指向‘沙蛇’某个重要据点，或者……隐藏资源的地点！”

　　线索，终于开始指向实质性的目标！

　　北境的高压盘查和安湄的“重金求缎”，显然触动了“天罗帮”及其背后势力的神经。他们意识到，北境方面似乎盯上了“云水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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