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六更过万）最昂贵的堂会

　　祭天大典，如期而至。

　　镇中心广场被布置得宏伟壮观，九层高的祭台拔地而起，明黄色的幔帐低垂，巨大的香炉里青烟袅袅，一切都透着皇家祭祀的威严与肃穆。

　　然而，祭台之下，气氛却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祭典，不如说是一场盛大的庙会。

　　听风酒楼的伙计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穿梭在人群中，免费派发着印刷精美的“节目单”。纸张上，用花哨的字体详细“介绍”了祭品的来历——万商钱庄最新到的西域贡品蜜瓜，每一颗都“皮薄肉厚，甜过初恋”；武夷山顶的绝品大红袍，每一片都“蕴含天地精华，提神醒脑”。

　　人群中更是议论纷纷，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说了吗？台上那头白猿，是苏掌柜从南边马戏团重金买来的，一天光伙食费就得十斤香蕉呢！”

　　“何止啊！你看那些祭品，全是万商钱庄的新品！我猜啊，一会儿仪式结束，怕不是要当场拍卖哦！”

　　“那感情好，我带的钱够不够啊……”

　　闻人隽的舆论战，效果拔群。

　　“七皇子殿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唱喏，身着华丽亲王礼服的赵寂，在一众金甲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主祭位。他的出现立刻引来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但那感觉，更像是追捧某个万众瞩目的戏台名角。赵寂看着台下的闹剧，非但不恼，眼中反而闪烁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公孙辩就没那么好的心态了。他穿着自己连夜赶制出来的一身不伦不类的古式祭司袍，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上去颇有些滑稽。他手持竹简，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所学，调动丹田之气，高声诵读他糅合法理与神棍术语的祭文。

　　“天道煌煌，昭示安乐——”

　　他刚起了个头，台下一个半大孩子就指着另一边尖叫起来：“快看！白猿前辈吃贡品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在专门为它搭建的稍矮一些的祭台上，石敢当正满脸虔诚，恭恭敬敬地将一盘淋满了金黄蜂蜜的蜜瓜，递到了化为老翁形态的白猿面前。

　　白猿毫不客气，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雪白的胡子上沾满了蜜汁，完全无视周围的环境。它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引得台下众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哪里有半分对神兽的敬畏。

　　苏清蝉站在高台一侧，脸色有些发白。她预想过会有阻力，却没想到闻人隽的手段如此精妙，根本不与你正面冲突，而是用一种“捧杀”的方式，春风化雨般，将她精心构建的神圣氛围消解于无形。

　　听风酒楼的顶层，闻人隽凭栏远眺，听着广场上传来的阵阵欢笑和隐约的叫卖声，满意地呷了一口香茗。她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让委员会这张煞费苦心打出的“神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从而让公约的根基，在笑声中彻底动摇。

　　说书人百里说在高台一角，拼命想把气氛拉回来，他展开扇子，刚要讲述白猿前辈的种种神奇，立刻被几个听风酒楼花钱雇来的“美食家”打断了。

　　“百里先生，您先别急着说书！不如给我们讲讲，那蜜瓜是产自沙州还是梁州？看那色泽，甜度怕不是有九分以上？”

　　话题，就这么被成功带偏了。

　　人群中的蔺惊弦看着这荒诞的一幕，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身边的陆清风却激动地抓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分析道：“师兄你看！前辈们竟以如此戏谑之态面对天道！这正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至高境界啊！他们早已超脱了凡俗的礼法束缚，我等凡夫俗子，看不懂，看不懂啊！”

　　蔺惊弦：“……”他想一剑戳死这个师弟。

　　在无比喧闹的背景音中，公孙辩的祭文总算艰难地念完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按照流程，接下来是所有人“静默感应天心”的环节。

　　然而，台下听风酒楼的伙计们已经“应景”地开始售卖起了“祭天同款”小零食和五彩风车，场面愈发失控，彻底变成了一场欢乐的嘉年华。

　　苏清蝉看着这一切，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如果再没有转机，这场大典将以委员会的惨败和沦为全镇笑柄而告终。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熟悉的方向——懒人武馆。

　　先生，您说的风……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懒人武馆的院子里，顾休在躺椅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没去看热闹，但广场上那股驳杂、轻浮、毫无半点敬畏之心的“人气”，就像一锅精心熬制的好汤里，掉进了一大把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搅得他心烦意乱。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那头老猴子的气息也有些不稳，显然是被这乱糟糟的环境影响了食欲。

　　“唉……”

　　顾休叹了口气，从躺椅上坐直了些。

　　他决定，至少要让那头老猴子安安稳稳地吃完这顿饭。

　　就在仪式即将以闹剧收场，闻人隽嘴角笑意愈发浓郁的时刻，异变陡生。

　　一股纯粹、浩大、却又无比温和的气息，仿佛自九天而来，又似从大地深处升起，以懒人武馆为中心，瞬间冲天而起，刹那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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