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出逃（下）

　　报告！已调出孙海平一周内的通话记录！一名年轻民警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三份打印文件。

　　蓝海洋立即招手：拿过来！他快速翻阅着文件，同时问道：监控视频查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孙书记的行踪？

　　民警立正汇报：根据视频筛查，孙书记的妻子李贞和儿子孙小海于3号下午19点22分驾驶黑色奥迪A6离开了县委大院。我们正在调取沿途监控排查去向。

　　程度突然插话：孙书记本人呢？

　　孙书记6号还在正常上班，民警擦了擦额头的汗，当天下午5点40分下班后回到县委宿舍，晚上8点15分独自驾驶一辆白色大众轿车离开。

　　6号是周一.....程度眼神一凛，他下班后突然出城干什么？去了哪里？

　　民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报告县长，这个......我们还在排查。

　　蓝海洋看出民警的窘迫，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有发现立即报告。

　　门关上后，三人立即围在一起分析通话记录。桌上摊开三份文件：一份是办公室座机记录，另外两份分别是孙海平的工作手机和私人手机。

　　工作手机没什么异常，何承海快速翻阅着，都是正常的工作往来，县里各局办、市委领导的电话。

　　蓝海洋突然用红笔圈出几个号码：这几个是林城的区号！

　　程度凑近一看，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尾号8888的，是林城市委书记李达康的私人号码！他的手指点着记录，3号通话一次，时长12分钟；5号两次，分别是8分钟和15分钟。

　　你确定？蓝海洋神色凝重。

　　程度冷笑一声：上次去林城开会，李书记亲自给过我这张名片。他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烫金名片，号码赫然在列。

　　3号那次通话，应该就是安排他妻儿去林城的事.....程度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但5号这两次......

　　何承海皱眉道：妻儿去了林城，孙海平自己又去了哪里？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一阵狂风突然拍打着玻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程度猛地站起身：师父，你立即联系省厅祁厅长，请求技术支援，调取孙海平的GPS定位和沿途监控。他边说边拿起外套，我这就给市委高育良书记打电话汇报情况。

　　蓝海洋立即会意：我让技侦科马上排查孙海平名下所有银行卡的消费记录。

　　还有，程度在门口突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秘密调查一下李达康书记这段时间的行程安排。

　　......

　　县委书记失踪？你们县委是干什么吃的！整整三天才发现？！高育良的怒吼声几乎要震碎话筒，程度不得不将手机拿远了些。

　　高书记，孙海平是以看病为由离开的青林，说是去吕州检查身体...程度硬着头皮解释，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放屁！高育良猛地拍桌的声响清晰传来，马上把他的联络员控制起来！书记失联第一时间不汇报，这是严重的渎职行为！

　　已经控制起来了。程度看着审讯室里面色惨白的赵秘书，对方正被两名纪委干部按在椅子上。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高育良似乎在快速翻阅什么文件。我这就联系市局田局，让他们全力配合你们调查。他突然压低声音，程度，这事必须控制在最小范围，明白吗？

　　明白！程度刚挂断电话，办公室门就被猛地推开。

　　县长！蓝海洋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文件，省厅技术处定位到孙海平两部手机关机前的最后位置——在京州市！

　　京州？程度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不是说去吕州看病吗？具体在京州什么地方？

　　京州国际花园小区，是孙海平名下的房产。蓝海洋指着定位地图，省厅正在调取小区监控...

　　等等！何承海突然插话，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吕州没有国际机场，但京州有！查查6号晚上9点35分的定位！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程度和蓝海洋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蓝海洋立即拨通省厅电话，五分钟后，技侦科回复让所有人脸色骤变——孙海平的手机信号在6号晚9点28分至9点42分期间，确实出现在京州国际机场T2航站楼！

　　跑...跑了？程度跌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这事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何承海摘下眼镜用力擦拭：说不通啊......就算赵趋平的死有问题，也不至于.....

　　等消息吧。程度突然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阴沉的天色上。

　　他想起前天易学习汇报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那份关于天龙集团的秘密档案，还有...李达康那个意味深长的电话。

　　这一切，恐怕早就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要不要给林城的李达康书记打个电话问问？何承海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

　　程度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乌云压得极低。

　　高书记特意嘱咐要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程度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深思熟虑的谨慎，关于孙海平可能出逃的证据，等确认后再整理成完整报告，我亲自带去市里。

　　他在心里盘算着：李达康这潭水太深，现在能与之抗衡的只有高育良。自己没必要贸然蹚这浑水。

　　至于孙海平为何突然出逃—程度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应对青林县即将到来的政治地震。

　　我这就去安排。蓝海洋会意地点头，转身时警服上的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何承海忍不住追问：县长，孙海平这一跑，省里市里会怎么安排？

　　程度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问题正是他最头疼的。他才调正处不到三年，任县长更是不到一年。连和知夏的结婚酒席都还没在燕京办...

　　等组织通知吧。程度语气平淡，但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程度走到窗前，望着县公安局大院里的梧桐树在风中剧烈摇摆。

　　太突然了。就在他们准备收网之际，孙海平居然抢先一步消失了。祁同伟刚回省厅部署对陈应龙、周光学、周奎等人的抓捕，关键人物却跑了。

　　程度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孙海平的办公室查封了吗？

　　还没有，纪委正在等我们的通知。蓝海洋回答，不过...

　　不过什么？

　　他的电脑硬盘被人为损坏了。蓝海洋压低声音，技术科正在尝试恢复数据。

　　程度眼神一凛。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的出逃，而是经过精心准备的逃亡！

　　桌上的黑色座机突然炸响，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尖锐。蓝海洋一个箭步上前，按下免提键：我是蓝海洋！

　　省厅祁同伟。电话那头传来沉稳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厅长好！蓝海洋条件反射般立正，警服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灯光下微微闪烁。虽然祁同伟比他年轻近十岁，但副厅长的身份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程度和何承海同时屏住呼吸，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们委托省厅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祁同伟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我们调取了京州国际机场的监控录像。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6号晚上10点13分，孙海平使用化名杰克孙，持W国护照，登上了飞往W国的UA857次航班。

　　程度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强压住情绪问道：祁厅，监控里有没有发现孙海平的妻子李贞和儿子孙小海？

　　目前只确认孙海平一人登机。祁同伟顿了顿，不过...

　　突然，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隐约能听到有人在汇报什么。几秒钟后，祁同伟的声音再度响起：刚接到最新消息，林城机场公安确认，李贞和孙小海于5号下午乘坐SQ831航班飞往新新国，使用的同样是W国护照。

　　程度和蓝海洋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这是早有预谋的全家出逃！

　　祁厅，程度迅速恢复冷静，能否请省厅协调国际刑警组织.....

　　已经启动了红色通缉令程序。祁同伟打断道，语气突然转为凌厉，经省厅党委紧急会议决定，立即对陈应龙、周光学等涉案人员实施逮捕！

　　电话那头传来文件盖章的声响：逮捕令已经签发，特警队正在待命。蓝局长，请你立即部署青林县公安局配合行动。

　　是！保证完成任务！蓝海洋挺直腰板，眼中燃起战意。

　　挂断电话后，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三人凝重的面孔。

　　要变天了。何承海喃喃道。

　　程度走到窗前，望着被暴雨冲刷的县委大院。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中，他必须牢牢掌稳青林这艘船的舵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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