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根源

　　“噗通——！”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小莲，冰冷的井水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如同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向下沉沦，黑暗吞噬了一切。绝望、恐惧、怨恨……种种负面情绪在生命最后时刻达到了顶峰。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想讨口水喝，想活下去，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恨，恨那些愚昧残忍的村民。

　　她更恨，恨那个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方铁匠！

　　她的意识在冰冷的井水中逐渐涣散，但那股滔天的怨气，却凝而不散。

　　而这口古井，本就是一处阴脉交汇之所。多年来，泥牛村并非没有其他冤屈之事发生，一些不堪受辱的女子，一些夭折的婴孩，甚至更早年间一些被处置的“不祥之人”，都曾被投入这口井中。

　　他们的怨魂，因井底的极阴环境和某种古老的残留禁制，无法进入轮回，只能被困在井底，彼此纠缠、吞噬。

　　小莲这携带着怨念的新魂加入，引起了其他怨魂地注意，无尽的怨魂靠近她，意图将其吞噬。

　　小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停吞噬，直到强大到掌控一切。

　　所以，她要将所有怨魂全都吃掉，然后去报仇。

　　在无休止的吞噬中，她强烈的恨意与不甘，让她在无数浑噩的怨魂中脱颖而出，迅速成为了主导，成为了核心。

　　魂渊，由此诞生。

　　记忆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井底那无边黑暗、无数魂体纠缠扭曲的景象中。

　　主魂小莲的意念在众人识海中发出泣血般的诅咒：

　　“我恨……恨你们所有人……泥牛村……所有人都要死……都要下来陪我……方牛……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这就是一切的根源。

　　记忆到此，剧烈波动，然后轰然破碎。

　　许太平脸色苍白，额头见汗，显然引导如此充满怨念的记忆，对他消耗极大。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残酷的真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这肆虐栖霞山、吞噬了无数性命的恐怖魂渊，其起源，竟是源于一场愚昧、残忍的迫害！

　　源于泥牛村村民自身的恶！

　　方错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他手中的青锋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直以为，八年前的惨案，是外来妖邪的无端袭击，他的父母是无辜的受害者。

　　可现在，怨魂的记忆却告诉他，他的父亲方牛，虽然不是直接凶手，却是导致那少女被献祭的推手之一！是这场悲剧的帮凶！

　　“不……不是这样的……我爹他……他……”方错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一直以来的仇恨，一直以来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复仇的剑，指向的，竟然是一个被他们村子逼入绝境的可怜冤魂？

　　徐听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那被压制着、依旧散发着微弱怨念的主魂，此刻再看，那暗红色的光芒，仿佛就是当年少女额头上流下的鲜血。

　　悲剧的种子，早就已经由泥牛村的人亲手种下。

　　凌啸天脸上的杀意也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重。他掌心的纯阳真火微微摇曳。

　　姜瑶早已哭成了泪人，为那个叫小莲的少女，也为这无法言说的悲剧。

　　“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方错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充满了自嘲与绝望，“错……是错……是我爹的错……是泥牛村的错……”

　　他看向那主魂，眼中已没有了恨，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痛苦。

　　徐听走上前，扶住几乎要瘫倒的方错，沉声道：“方错，上一代的恩怨孽债，不该由你全部背负。你父亲有错，村民有错，但这魂渊后来吞噬无辜，也是事实。如今真相大白，如何了结，需有一个决断。”

　　他看向凌啸天和许太平：“凌宗主，许师兄，这魂渊……还有超度的可能吗？”

　　许太平缓缓摇头，面色沉重：“怨气已深植魂核，与这井中无数怨魂彻底融合，形成了魂渊这等至邪之物。其意识早已被怨恨充斥，理性尽失……儒门浩然气可暂时压制，但想要净化……难如登天。强行超度，恐其反噬，遗祸更烈。”

　　凌啸天默然片刻，看着那道因为记忆被引导而暂时陷入某种沉寂的主魂，最终长长叹息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泥牛村当年参与此事之人，大多已在其复仇中殒命。然，此獠已成气候，留之，必将继续为祸。其状可悯，其行……却不可恕。”

　　他掌心的纯阳真火再次稳定下来，目光变得坚定：“唯有彻底灭杀，使其魂飞魄散，方能终结这场持续了八年的悲剧，告慰所有因其而死的亡魂，也……让这主魂，从无尽的怨恨中解脱。”

　　这一次，没有人再出声阻止。

　　方错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此刻，他不知道该恨谁，也不知道该为谁悲伤。

　　凌啸天不再犹豫，掌心的纯阳真火化作一道凝练的金光，如同利箭，射向被压制的主魂。

　　金光没入那暗红色的魂体，没有激烈的爆炸。

　　主魂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最后一声微弱、却仿佛解脱般的叹息，那声音不再是狰狞的嘶吼，依稀变回了少女小莲那清弱的音色……

　　暗红色的光芒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化为点点晶莹的光尘，彻底湮灭。

　　随着主魂的湮灭，泥牛村废墟各处，那些原本还在挣扎、试图逃窜或反扑的分散魂体，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齐齐发出一声哀鸣，随后纷纷溃散，化为缕缕黑烟消逝。

　　笼罩在泥牛村上空长达八年的浓郁怨气与死气，开始缓缓消散。虽然废墟依旧，但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却减轻了许多。

　　阳光，似乎终于能更多地照进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

　　徐听将许太平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说道，“太平，你有没有觉得……还是有哪些地方奇怪？”

　　“你是说……”许太平若有所思。

　　“若是这魂渊是在主魂身死之后形成的，那主魂记忆中，泥牛村出现的怪事又是什么原因？”徐听眉头微皱，“还有那诡异的‘仙人祭’……到底是什么人搞的鬼？”

　　“难道……是有人在利用泥牛村炼制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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