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得见政哥真容

　　“哼！不好玩！”胡亥小脸一垮，又要发作。

　　“小公子息怒！”

　　赵高连忙上前，脸上带着无比真诚的“惊叹”，“小公子臂力惊人！适才那一下，若再偏半寸，便已入樽！

　　此樽口窄，正是要显小公子百步穿杨之神技！奴婢斗胆，愿为小公子计数！

　　小公子每中一枚，奴婢便高呼一声‘洪福齐天’！连中三枚，便是‘三阳开泰’！

　　连中五枚，便是‘五福临门’！若得十枚……”他故意停顿，营造悬念。

　　“怎样？”胡亥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若得十枚连中，”赵高脸上露出“敬畏”之色，“那便是‘十全十美’，乃是天降祥瑞，预示小公子福泽绵长，贵不可言！

　　奴婢定当五体投地，高呼万岁！” 他将简单的投石游戏，包装成了一场充满谶纬祥瑞和夸张奉承的盛大表演。

　　胡亥被这番马屁拍得飘飘然，顿时来了兴致：

　　“好！本公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十全十美！” 他抓起石头，屏气凝神（难得地认真起来），再次投掷。

　　赵高在一旁，全神贯注，如同最敬业的裁判和解说员：

　　“哎呀！偏了一丝！小公子神威盖世，此乃天意留白，是为‘蓄势待发’！”

　　“中了！中了！洪福齐天！小公子神技！”

　　“又中！连中！三阳开泰！祥瑞之兆啊！”

　　“哎呀可惜！此石顽劣，竟敢不从小公子圣意！该当碎尸万段！”

　　“中了！五福临门！小公子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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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夸张的惊叹、惋惜和毫无底线的吹捧。

　　他将胡亥每一次投掷，无论中与不中，都赋予了“天命”、“神武”、“祥瑞”之类的宏大意义。

　　殿内其他宫人看得目瞪口呆，王内侍更是瞠目结舌，他从没见过有人能把拍马屁玩到如此登峰造极、浑然天成的地步！

　　关键是，胡亥极其受用！他完全沉浸在赵高为他编织的“天命神童”光环里，每次投中，都兴奋得小脸通红，

　　失败时也因为赵高那“天意留白”、“顽石不驯”的借口而消了火气，反而更激发了征服欲。

　　赵高不仅动嘴，还极其“有眼色”。

　　胡亥投得兴起，额头冒汗，他立刻递上温热的布巾；胡亥口渴，他奉上温度刚好的蜜水（事先用铜币贿赂小厨房弄来的）；

　　胡亥嫌站得累，他立刻搬来锦垫……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胡亥肚子里的蛔虫，将“腿勤手快”发挥到了极致。

　　几日后，胡亥殿中又添了新“玩具”——

　　赵高用剩下的铜币和捡来的边角木料，制作了一个极其简陋的“迷宫滚球”（在木板上刻出弯曲凹槽，放上小石球滚动）。

　　虽然粗糙，但胜在新鲜。

　　赵高再次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将滚球出迷宫的路径比喻成“破军杀敌”、“智取雄关”，让胡亥玩得不亦乐乎。

　　胡亥对赵高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最初的完全无视，到偶尔会主动叫他：

　　“那个……那个会玩石头的瘸子！过来！” 语气依旧倨傲，但至少……有需求时会想起他了。

　　赵高对此甘之如饴，每次应召都表现得受宠若惊，将谄媚与卑微拿捏得恰到好处。

　　赵高的“会来事”和胡亥对他“新玩具”的喜爱，终究还是引起了更高层面的注意。

　　一次，始皇帝嬴政再次驾临胡亥殿中，恰逢胡亥正玩着赵高做的那个简陋“迷宫滚球”，小脸因为成功滚出小球而兴奋得通红。

　　“父皇！父皇您看！亥儿破关了！”胡亥献宝似的举着木板冲到始皇帝面前。

　　始皇帝的目光扫过那粗陋的玩具，落在胡亥兴奋的脸上，冕旒玉珠微晃，看不清表情。他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胡亥急于显摆，指着角落垂手侍立的赵高：“就是他！那个瘸子做的！他还会玩石头！可厉害了！”

　　一瞬间，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宫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内侍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被胡亥这样直呼“瘸子”地指认，还涉及“玩物”，在陛下面前，这简直是找死啊！

　　赵高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几乎是本能地、以最快的速度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卑微：

　　“奴婢死罪！奴婢粗鄙，胡乱做些小玩意儿，污了小公子和陛下的眼！奴婢该死！” 他姿态放得极低，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绝口不提胡亥的喜爱。

　　始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穿透冕旒的玉珠，落在了那个匍匐在地、身体微微颤抖的年轻宦官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器物。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胡亥不明所以地看着跪倒的赵高和沉默的父皇。

　　片刻，那低沉威严、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

　　“抬起头来。”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逾千钧！

　　赵高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

　　他强迫自己稳住几乎要瘫软的身体，极其缓慢地、带着最大限度的敬畏，抬起了头。

　　但他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始皇帝冕服下摆那庄严肃穆的黼黻纹样上，绝不敢有丝毫上移去触碰那冕旒之后的存在！

　　“你做的？”始皇帝的声音平淡无波。

　　“回……回陛下，”赵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吐字清晰，

　　“奴婢……奴婢见小公子天资聪颖，寻常玩物难入法眼。

　　奴婢愚钝，只……只想着做些新奇的小把戏，能……能博小公子片刻欢颜，便是奴婢天大的福分……绝无……绝无他意！

　　惊扰圣驾，奴婢罪该万死！” 他再次强调是为了“博小公子欢颜”，将自己的位置摆得极低，同时将胡亥捧得极高。

　　始皇帝没有立刻说话。那沉默如同巨大的磨盘，碾压着殿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赵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心思……倒还活络。” 良久，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是听不出褒贬的平淡评价。“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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