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好好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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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握着笔的手没停,依旧在文书上批注,嘴角却勾了勾,笑意却没到眼底:

  “哦?都有谁?”

  “有赵贲老将军、都尉李信,还有宗室的赢腾大人。”

  亲卫低声回道,“底下人没敢靠近,只听见里头似有争执,像是在说‘文治’年号的事。”

  “知道了。”赵高淡淡挥挥手,让亲卫退下。

  待书房只剩他一人,那点笑意才彻底冷了下去,他指尖敲了敲案几,发出轻响:“沉不住气的东西。”

  在他眼里,王离这群人不过是靠着祖辈军功撑着,如今见朝堂风向变了,便急着抱团——

  却忘了,如今的权力核心,早不是“军功”能说了算的。

  正思忖着,赵成又掀帘进来,脚步声比往日急了些:

  “兄长,北境急报,蒙恬将军接了陛下诏书,已拔营回咸阳,估摸着旬日就能到!”

  赵高握着笔的手猛地顿住,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渍,他却没在意,只抬眼看向赵成,目光里多了几分锐利:

  “蒙将军走时,北境防务交托给谁了?带走了多少人马?”

  “防务交给他弟弟蒙毅,只带了五百亲卫回京。”赵成连忙回道。

  赵高这才松了口气,手指重新摩挲起笔杆。

  蒙恬的威望,整个大秦军中无人能及——

  他若带着大军回来,朝局怕是要乱;可只带亲卫,便说明他心里清楚,此刻回京是为了“辅佐登基”,而非“恃功施压”。

  “蒙将军乃国之柱石,陛下登基,正需他这样的重臣坐镇。”

  赵高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敬重,“你去礼部传个话,蒙将军回京那日,

  按‘柱国将军’的规制备仪仗,城门处要派九卿里的官员去迎接,绝不能失了陛下的礼遇。”

  赵成应声退下,书房里又静了下来。

  赵高盯着案上的黑渍,眼神渐渐深沉:

  蒙恬忠于扶苏,这是好事,能压一压王离那群人的气焰;可蒙恬素来瞧不上宦官干政,

  当年在北境时,就曾明着反对过他插手军粮调度——

  这样的人,终究是个潜在的制衡者。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黑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要么,借着迎接的机会,让蒙恬欠自己个人情——

  比如在他回京后,帮他解决蒙家子弟在咸阳的差事安排;

  要么,就得在他站稳脚跟前,找个由头把他的兵权分一分,

  比如提议让蒙毅留在北境,再派个自己人去军中“协助”蒙恬处理文书——

  总之,绝不能让蒙恬成了第二个“王离集团”的靠山。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赵高抬手拢了拢衣袍,眼底已没了半分犹豫:

  登基大典前,他必须把这些关节都捋顺——

  只有根基扎得稳,日后才能在这新朝里,真正站得住脚。

  咸阳城上下为登基大典奔忙,各股势力间的暗流悄然涌动,而阳泉宫内,却始终沉在死水般的寂静里。

  扶苏每隔几日便会来请安,将大典筹备的细节——从礼器陈设到人员调度——一一禀明。

  嬴政大多时候只是静坐着听,眼帘半垂,指尖偶尔在榻边木扶手上轻轻碰一下,却始终不发一言。

  那模样竟像这江山更迭、大典筹备,全与他脱了干系。

  唯有一次,当扶苏提到已选定“文治”为新帝年号时,嬴政浑浊的眼珠里终于泛起一丝微澜,缓缓转动了半圈;

  嘴角也似有若无地牵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像被风吹散的烟,说不清是对“文治”二字的嘲讽,还是对眼前父子相承、权力交替的了然——

  转瞬之间,这点微末的情绪便消散了,他又变回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异动只是旁人的错觉。

  他倒真像棵挨过深秋的老树,叶子早落得干净,只留着光秃秃的枝干,

  沉默地立着,既不抗拒风霜,也不盼着暖意,仿佛只在等那最后一场寒冬降临。

  日子一天天滑过,岁首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

  咸阳宫里的人脚步愈发急促:尚衣局的工匠连夜赶制新帝的冕服,金线在烛光下闪着亮;

  仪仗队每日在宫道上演练,甲胄碰撞的声响传得老远;乐师们反复弹奏大典乐章,连错一个音符都要重来——

  桩桩件件都透着紧锣密鼓的忙,连空气中都飘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喜庆,只是这份热闹,始终传不到阳泉宫的高墙里。

  年关的脚步越近,咸阳城的年味便越浓,只是这份热闹里,还裹着登基大典前的暗流。

  扶苏记挂着百姓一年辛劳,特意下旨将年假延长五日,让农人能赶回家陪妻儿守岁,匠人能歇手喘口气。

  旨意传下,街头巷尾满是感念声,有人捧着官府张贴的告示抹眼角,

  连挑着担子的货郎都念叨着“新帝仁厚”,他的“仁德”之名,竟比年味传得更快。

  赵高瞧准时机,在扶苏处理政务时躬身进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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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年假里百姓得闲,若夜间仍行宵禁,怕是扫了团聚的兴致。

  不如暂开夜禁几日,许他们夜里逛街交易,也显您与民同乐的心意。”

  彼时扶苏正对着案上的奏本皱眉——

  左边是登基大典的仪仗清单待核对,右边是几位对“文治”年号颇有微词的老臣名单,他指尖在“安抚对策”上顿了顿,

  闻言只抬了抬眼,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的忙碌:

  “这点细务,丞相看着办就好,别出乱子就行。”

  得了这句话,赵高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精光,转身便放开了手脚。他没只停留在开夜禁上——

  或许是前些日子赵念安那句“这些游戏很没意思”还烙在心里,

  或许是他骨子里那点被压抑多年的掌控欲,想借着热闹往外冒,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很快成型:

  他要搞点能让整个咸阳都记着的新花样。

  当夜,赵高便召来相府管事,将筹备细则一条条拍在桌上:

  “去寻咸阳城里最好的杂耍班子、优伶戏班,驯兽的、做新奇玩意儿的工匠,凡有点本事的,都给我请来,待遇加倍。”

  紧接着,他又拿着丞相印信去找西市官吏,语气不容置疑:

  “把渭河边上那条老商业街划出来,改叫‘嘉年华街’,三日内清整好临街房屋,戏台、灯楼都得搭起来,商户必须开门,谁敢推诿,按抗令处置。”

  消息一传开,朝野顿时炸了锅。

  朝堂上,几位老臣捋着胡须的手都在抖,交头接耳时满是不满:

  “成何体统!丞相是百官之首,竟跟优伶、商贾混在一起,这不是丢朝廷的脸吗?”

  武将那边更不客气,王离府里,几位将军围着酒桌拍案大笑,有人指着门外,语气满是讥讽:

  “赵高这老阉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学市井之徒搞玩乐街,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另一个人则端着酒樽晃了晃,眼中闪着幸灾乐祸:

  “让他折腾!等出了盗匪、乱了风气,咱们的参奏本,保管能堆满陛下的案头!”

  最后一人放下酒杯,冷笑一声:“咱们啥也不用干,就看着他把这出闹剧演砸。”

  这些非议和敌意,赵高全当没听见。

  他把日常政务全推给弟弟赵成,自己天天泡在“嘉年华街”上——审核节目单时,他会指着“杂耍喷火”那项说“再加个吞剑,更热闹”;

  看灯楼设计图时,他会让工匠“把灯穗改得长些,风吹着好看”;

  连戏台的高度,他都亲自站在下面比量,嫌矮了,让工匠再垫高两尺。

  这日,赵高又来巡视,看着粉刷一新的墙面、挂起来的彩灯,还有几座初具规模的戏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当目光落到空旷的广场上,想象着夜里的景象时,他却皱起了眉——

  总觉得少了点能一下子把气氛推到顶的东西。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栏杆,嘴里喃喃自语:

  “要是能有东西在夜里炸开,像花一样亮,就好了……”

  脑子里隐约有模糊的碎片,好像以前见过这种叫“烟花”的玩意儿,可怎么造,却半点也想不起来。

  他啧了一声,心里满是遗憾,就像一幅快画完的好画,偏偏少了最点睛的一笔。

  可这点遗憾没影响他的信心。

  他望着街上往来忙碌的工匠,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条街要是成了,不仅能让扶苏看到“百姓安乐”的景象,还能把朝堂上的紧张气儿冲散。

  至于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

  他心里暗道:到时候,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腊月廿九,宫中灯笼串起了年味,却没驱散公子们心头的惶惶。

  自胡亥出事,他们早习惯了深居简出,如今扶苏一道旨意召入宫陪始皇帝吃团年饭,个个私下里攥着衣角琢磨——

  这位即将登基的长兄,到底是真要一家团聚,还是另有所图?

  傍晚华灯刚亮,阳泉宫的药味淡了些,换了清浅的熏香,可膳厅里的气氛却凝得能攥出水。

  紫檀木食案上摆着鹿脯、鱼脍,连酒壶都嵌着银丝,可下手坐着的公子高、公子将闾等人,全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筷子只在眼前的碟子里轻轻拨弄,嚼着鲜嫩的鱼脍,却尝不出半点滋味,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慢,生怕动静大了惹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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