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噩耗传来

　　新帝即将登基的消息传来，无论市井平民，还是官宦人家，都循着礼制与习俗忙活起来，处处都透着迎新君、庆太平的热闹劲儿。

　　梁蘅和王氏一起准备着红绸、彩纸，林管家派人去市集上买了几盏灯笼，入夜后挂在门前。刘妈妈带着红儿把准备的香烛、鞭炮、福饼抱了进来。

　　刘妈妈是一个月前回到将军府的。林管家派人到梁蘅的陪嫁庄子上找到了她，得知少夫人她们平安回来了，她蹲在门槛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是日也盼夜也盼，求遍了天上的各路神仙，天可怜见，神仙总算是开眼了。

　　刘妈妈是个谨慎、机灵的人，当时刚听到风声撒腿就往长禧居跑，把屋里值钱的东西打了包埋在了院子里的墙根下。后来她到了庄子上，话也不敢多说一句，整天埋头干活，幸好没人追到乡下去，这才躲过了一劫。

　　梁蘅她们也很牵挂刘妈妈，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别提有多高兴了。久别重逢，众人又痛哭一场，等到刘妈妈把埋在墙角根的东西挖了出来，一个个惊喜坏了。里头都是梁蘅的陪嫁首饰，包得很仔细，件件都完好无损。

　　梁蘅看着这一堆失而复得的物件，眼眶发热，这些东西不仅仅是饰物财富，更是对往昔安稳岁月的念想，是刘妈妈冒着风险留存下来的心意。

　　梁蘅最大的欣慰就是身边的人都齐齐整整回来了，满院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虽然翠柳另择而去，留有微憾，但那些她在乎、也真心待她的人，皆平安已是最大的幸运。

　　福生几天以后回到了江宁府，他是专程来接梁蘅去京城的。

　　王氏询问：“为何新帝都还没登基就要接二少夫人过去？大爷和二爷都得到封赏了吗？”

　　李长威和李长晟如今都是襄王身边的得力干将，获得封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现在就把梁蘅接过去未免有些太着急了？

　　福生垂着手立在廊下，喉结滚了两滚才开口，语气带着难掩的为难：“如今新帝尚未登基，并不曾论功行赏。只是眼下有件要紧的事情需得接二少夫人进京。”

　　王氏不解“哦？”了一声，转头看向梁蘅。

　　梁蘅心里大约已经猜到。娘家人被清算是意料之中，只不知情形如何了？她心中暗自叹息：“算着时间，我写的信二爷应该是收到了，他派你回来接我，是已有安排了吗？”

　　福生躬着身答道：“二少夫人放心，二爷的确已派人关照了两位小公子和女眷们。”

　　听福生这样说，王氏心底瞬间透亮，脸色当即白了几分。弟妹实在不易，跟着他们担惊受怕，漂泊流离，这才刚安稳了没几天，娘家又出事，她心里该多煎熬啊！

　　“弟妹，先收拾了去吧，到了京城再让二郎想法子。”王氏也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梁蘅给了大嫂一个心安的眼神，语气平静地问福生：“他们如今情形如何？我祖母和弟弟妹妹们有无受伤？”

　　“两位小公子因为对抗受了些皮外伤，无甚大碍；女眷们都下了女监，并无危险。”福生如实道来。

　　梁蘅听到一家人暂无性命之忧，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松，眼底的凝重褪去几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担忧了好几天，脑子里甚至有过最坏的预想，怕祖母年迈经不起折腾，怕弟妹们年少受不住牢狱之苦，此刻得了确切消息，足以让她庆幸了。

　　奶娘和银柳在屋里收拾打点行装，此去也不知是要常住还是逗留数日便回转，只能先按着时节准备些衣物、用品。

　　梁蘅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里自己沉静的眉眼，指尖抚过镜沿冰凉的花纹，心底那股积压多年的怨怼，缠绕着一丝执拗的牵绊在胸腔辗转。

　　如果父亲此刻就在她面前，她真想诘问一句为什么？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了那些所谓的前程、富贵，不惜把自己的女儿推进旋涡，更拿全家人的命运去赌。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姨娘当初到底是爱慕父亲哪一点呢？

　　自从知晓生母离世的真相，她就站在了父亲的对立面。奶娘一直劝她：孝道大过天，终究是生身父亲，血脉摆在那儿，不能总揣着这股怨恨，日子久了，苦的还是自己。可她放不下，他是一个失职的父亲，没给过她半分父爱，让她在冷遇中长大；还有她的姨娘，临终的那一刻该有多失望，一生错付。

　　这次去京城她没打算给李长晟添麻烦，只要能保得弟弟妹妹们平安，父亲的事她是不会开口的。

　　奶娘在边上收拾衣裳，早看出了她的心思。梁蘅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完全没了从前的怯弱，眉眼间是沉淀下来的沉静，连垂眸的模样，都透着股不慌不忙的笃定。这一趟颠沛慌乱，东躲西藏的日子，终究是把一个娇娇柔柔的闺阁小姐磨练得变了性子。

　　从前多软的一个姑娘啊，看人都不敢抬高眼，受了委屈也只敢悄悄抹泪，心善得连踩死只蚂蚁都不愿，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人生嫌。可如今，她眼里没了那股子怯意，多了几分冷静的锐利，连思虑都透着旁人及不上的理智，整个人独立得让人心疼，又让人欣慰。

　　奶娘没打算再劝梁蘅，那个家对她真的算不得好，也没有人心疼过她，如今她还能顾念着老夫人和小公子们已经算是难得的良善了，换做旁人，怕是早冷眼旁观，不肯沾染一丝一毫。

　　奶娘将叠好的衣裳放进包袱，放缓了动作，试探着开口：“少夫人，行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是要明日启程吗？

　　梁蘅闻声回头，语气平静：“没什么事就明日启程吧！”

　　“那二小姐那边要不要也送个信儿过去？毕竟......”这两姐妹都让人疼惜，奶娘还是有些不忍心。

　　梁蘅眼底掠过一丝为难：“京城的情形二妹妹肯定也着急，可若是告诉了她也是徒增烦恼，她也没有法子啊......”他们一家是永王的附逆，梁钰是永王姬妾，父亲还受其封，想要脱身根本不可能。

　　“可若当真被处极刑，二小姐岂不是连面都见不上了？”奶娘担忧梁纾将来会怨梁蘅。

　　梁蘅犹豫片刻，喊外头的红儿进来：“你跑一趟程府，务必要见到二小姐本人，把事情告知她，就说我明日赶赴京城。”

　　红儿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往程府去了。

　　梁蘅让红儿去是因为这丫头性子直来直去，认准的事就死磕到底，不像银柳那般老实、容易被打发，派她去才能见到梁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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