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被救了下来

　　话说宋慧莲在房中悬梁自尽，偏偏那来昭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他虽将实情告知了宋慧莲，但见她当时那副魂飞魄散、悲痛欲绝的模样，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犹豫再三，还是叫过一个在廊下听用的小厮，吩咐道：“你去宋大姐房里瞧瞧，看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些什么，仔细着点。”

　　那小厮应了一声，便往宋慧莲住处走去。

　　到了门前，见房门虚掩，里面静悄悄的，便唤了一声：“宋大姐？”

　　不见回应，他心下奇怪，轻轻推开门探头一看——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宋慧莲直挺挺地悬在房梁之上，一条长手巾勒紧了雪白的脖颈，双眼微凸，舌头都吐出了一小截！

　　“哎呀妈呀！死人啦！宋大姐上吊了！”

　　小厮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尖声叫喊起来。

　　这一喊，如同在平静的后院投下了一块巨石，顿时炸开了锅。

　　来宝最先闻声赶来，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寻来剪刀，踩上凳子，费力剪断那长巾，将宋慧莲放了下来。

　　一探鼻息，似乎还有一丝游丝。

　　此时，后院的几位娘子也被惊动了。

　　吴月娘、潘金莲、孟玉楼、李娇儿纷纷带着丫鬟婆子赶了过来。

　　一见这情景，吴月娘也慌了神，连声道：“快！快抬到炕上！掐人中！灌热水！”

　　众人七手八脚，将宋慧莲抬到炕上，又是拍打胸口顺气，又是撬开牙关灌了些热茶下去，忙乱了好一阵子。

　　也是宋慧莲命不该绝，或者说阎王还不肯收她这满腹冤屈的魂，竟悠悠地缓过一口气来，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眼角泪水无声滑落。

　　吴月娘见她醒转，这才松了口气，坐在炕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慧莲，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天大的事情，总有过去的时候，何必如此想不开，寻这短见？你若是死了，叫你爹宋仁如何活得下去？岂不是又要添一桩伤心事？快莫要再犯傻了！”

　　宋慧莲只是闭着眼流泪，对吴月娘的话恍若未闻，那心已然是死了大半。

　　这时，西门庆也闻讯赶了过来。

　　他见屋里乱糟糟围了一群人，先把众人都打发回去：“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

　　吴月娘等人见他来了，也只得各自回房。

　　西门庆走到炕前，看着面如死灰、泪痕斑驳的宋慧莲，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

　　他坐下，放软了声音，又开始施展他那套哄骗的手段：

　　“我的儿，你怎地这般痴傻？那来旺是自己犯了王法，被官府发配，与我何干？我早已打点妥当，他在徐州也不会吃苦，过些时日，风头过了，我再设法把他弄回来便是。你如今在府里，吃穿用度哪一样亏待了你？何苦为了一个罪囚，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快别哭了，好生将养着，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任凭西门庆说得天花乱坠，宋慧莲只是扭过头去，紧闭双眼，一言不发，那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她如今是彻底看清了这男人的虚伪与狠毒，半个字也不肯再信。

　　西门庆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恼火，却又不好立刻发作。

　　他起身出来，叫过来昭家的和另外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三个，日夜轮流守着她，寸步不离！若再出半点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接着又派来宝去街上买了许多精致果品、点心吃食，并拿了二两银子进来，放在宋慧莲炕头，假意安抚道：“这些你留着用，想吃什么让她们去弄。好生歇着，别再胡思乱想了。”

　　谁知他刚走，宋慧莲猛地睁开眼，看到那些东西，如同看到了毒蛇猛兽，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那些吃食连同银子全都扫落在地！

　　盘碟摔得粉碎，点心果子滚了一地。

　　西门庆在外间听得动静，回头一看，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这女人是铁了心不想活了，怕是哄不好了。

　　一股邪火在他胸中窜起。

　　他阴沉着脸，将方才可能接触到宋慧莲的小厮、丫鬟全都叫到前厅，厉声喝问：“说！今日是谁在她跟前嚼了舌根？是谁把来旺的事透露给她的？”

　　众人吓得战战兢兢，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

　　来昭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西门庆目光如刀，挨个扫过，最后落在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的画童身上。

　　画童被他看得腿肚子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爹……爹饶命！小的……小的晌午好像看见……看见来昭叔和宋大姐在那边墙角说过话……”

　　西门庆眼中寒光一闪，死死盯住了来昭。

　　来昭心知躲不过，脸色惨白，也跪了下来：“老爷，小的……小的只是……”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西门庆不等他说完，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脑地就朝来昭身上抽去。

　　“我叫你多嘴！我叫你乱传话！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厅堂里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抽打声和来昭压抑的痛呼声。

　　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求情。

　　西门庆将这满腔的怒火和对宋慧莲不受控制的挫败感，全都发泄在了这个“多嘴”的仆人身上。

　　吴月娘在房里对着吕茅当初送的妙音镜不停敲着木鱼，她虔诚拜佛，如今府里却差点闹出人命来心里搅得她心神不宁。

　　不多时前厅又传来打骂声，正是西门庆在责打来昭，吴月娘再也忍不住出来劝说。

　　“前边刚打走了来旺，如今差点又吊死了他老婆，怎么还不消停吗？这样闹闹哄哄的家宅如何得安宁？”

　　西门庆听了这话这才放过了来昭，却也没忘记警告他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不要到处嚼舌根子。

　　众人这才散开了去，吴月娘见消停了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家宅安宁。

　　另一边潘金莲屋子里，庞春梅正和潘金莲坐在炕上说话。

　　春梅道：“只可惜那淫妇被救了下来，要是再晚去几息时间事儿就成了。”

　　潘金莲却说：“急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她活得了今日未必就能活得过明天，大不了我再给她加一把火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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