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雨夜的伞

　　Echo那条私信，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林薇因庆功宴而温热的心湖，溅起刺骨的水花。“《小酒窝》？看来进展不错。”——他听到了？他甚至知道他们在庆功宴上唱了这首歌？一种被无形之眼时刻窥视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比窗外骤然倾泻的暴雨更让她感到冰冷。她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发凉，迟迟不敢回复那个熟悉的头像。

　　窗外的天色早已彻底黑透，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玻璃窗，很快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哇，还好我们回来得早，这雨也太大了！”沈心怡庆幸地关紧窗户，阻隔了部分喧嚣的雨声。

　　可林薇心里的雨，却越下越大。Echo如影随形的窥探，顾夜白时而靠近时而疏离的难以捉摸，像两股拧在一起的藤蔓，缠绕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她蜷缩在椅子上，感觉比修改设计稿最疲惫时还要无力。

　　临近宿舍熄灯，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越发狂暴。手机屏幕亮起，是刘浩在项目群里@所有人：【雨太大了，还有谁在外面需要救援送伞吗？】

　　林薇这才猛地想起，自己的折叠伞好像还落在设计社的活动室里。她回复：【我伞没带，不过宿舍很近，跑两步就到了。】

　　消息刚发出去，一条私聊提示紧跟着跳了出来。

　　来自顾夜白。

　　【位置。】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带着他特有的命令式口吻。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回复：【宿舍。】

　　那边沉默了大约十几秒，就在林薇以为他不会再回复时，聊天框里跳出了两个字：

　　【等着。】

　　等着？等什么？等他吗？在这种暴雨天？林薇看着这两个字，心里五味杂陈。庆功宴上他替她解围、与她合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这冰冷的两个字，却又将她推入一种忐忑的期待中。

　　“薇薇，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怎么回去？”沈心怡看着窗外，有些担忧。

　　“我……我等雨小点再走。”林薇含糊地应着，走到窗边，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楼下。路灯在瓢泼大雨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空地上积水已成洼。

　　几分钟后，一个挺拔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冲破厚重的雨幕，坚定地出现在宿舍楼下。伞面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林薇一眼就认出了那件熟悉的黑色外套和独一无二的气质。

　　是顾夜白。他真的来了。

　　他停在屋檐外的雨地里，雨水顺着伞骨汇成急促的水流。他微微抬起伞沿，目光精准地投向林薇宿舍窗口的方向。隔着迷蒙的雨帘和玻璃，林薇却觉得那目光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心脏骤然一紧。

　　“薇薇！快看楼下！是顾神！”沈心怡也发现了，激动地压低声音，“他是来给你送伞的！我的天！这也太浪漫了吧！”

　　林薇脸颊发烫，手忙脚乱地抓起背包：“我……我下去了！”

　　她几乎是跑着冲下楼梯。推开宿舍大门，潮湿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土腥味扑面而来。顾夜白就站在几步之外，那把黑色的伞像一座孤岛，在暴雨中为他撑起一小片干燥的领域。

　　看到她出来，他向前迈了两步，将伞的大部分空间倾向她。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声音震耳，却奇异地凸显出伞下空间的逼仄与安静。

　　“学长……”林薇仰头看他，发现他的发梢和肩头的外套布料已经被雨水打湿，颜色深了一块。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将伞又往她这边挪了挪，“走。”

　　两人并肩走入滂沱大雨中。伞并不算特别大，为了躲避斜扫进来的雨丝，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林薇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腥，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让她心安又心慌的味道。她身体僵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点点距离，手臂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偶尔蹭到他微湿的衣袖。

　　顾夜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绷，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步伐稳健却刻意放慢，配合着她的节奏。雨水在他们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路过一处较深的积水时，林薇下意识地踮脚想挑路走。几乎同时，顾夜白的手臂似乎微微抬起，虚虚地护在她身后，在她站稳的瞬间又自然地垂下，动作快得像是一种本能。

　　“谢谢。”林薇小声道谢，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

　　他没有回应，只是握着伞柄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些，伞面再次向她倾斜。林薇清楚地看到，他另一侧完全暴露在雨中的肩膀，布料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一种酸涩又温暖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他总是这样，做得太多，说得太少。

　　短短一段路，在林薇感觉却无比漫长。终于抵达女生宿舍楼下干燥的屋檐下，林薇连忙从伞底钻出来，松了口气：“谢谢学长。”

　　顾夜白收起伞，水珠顺着伞尖滴落成线。他看向她，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让他冷硬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早点休息。”他淡淡地说完，转身便要重新走入雨幕。

　　“学长！”林薇脱口叫住他，看着他湿透的半边肩膀，心里堵得难受，“你的伞……你身上都湿了……”他把伞都倾斜给了她，自己却淋湿了。

　　顾夜白脚步顿住，回过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他的目光在她带着担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涌动，但最终归于平静。

　　“没事。”他声音低沉，几乎被雨声掩盖，顿了顿，又补充道，“男生宿舍近。”

　　说完，他不再犹豫，重新撑开伞，决然地步入了茫茫雨夜之中。黑色的身影很快被密集的雨帘吞噬，只剩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哗啦啦的雨声，敲打在林薇的心上。

　　她站在屋檐下，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像是被这潮湿冰冷的雨夜和那份沉默的守护同时填满了，胀痛又酸软。

　　回到宿舍，沈心怡的八卦她已无心应付，匆匆洗漱后躺上床。窗外雨声未歇，耳边却仿佛还回响着他低沉的“等着”和离去的脚步声。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顾夜白的聊天界面，最后停留在他那句【等着】。鬼使神差地，她点开朋友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条冷漠的横线。

　　退出微信，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微博，Echo的那条私信像毒蛇般盘踞在对话框顶端。

　　一股莫名的勇气促使她，第一次主动回复了Echo：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消息显示已读。

　　她的心悬到嗓子眼。

　　几秒后，【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出现。

　　Echo的回复很快弹了出来，内容却让她瞬间毛骨悚然，血液冻结：

　　【我就在你身边。比如，那把黑色的长柄伞，伞骨第三根有个不易察觉的弯折，是去年校运会不小心被撞到的。你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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