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礼安天下权未歇，暗流潜势祸方生

　　镐京的晨雾尚未散尽，宫阙之上，阳光被薄云割裂成碎片，映照着重重殿影。

　　大礼既成，百官朝贺，天命昭然。然礼乐之声方歇，天下却并未因此真正静止。

　　周公立于殿阶之上，静听群臣称颂。

　　礼乐安邦，民心归顺，诸侯伏首，朝纲稳固。

　　然而，他心中清明如镜——这份“安”，不过是一层薄冰。

　　诸侯虽屈服于礼，却未心服于德。

　　召公立于侧畔，低声叹息：“殿下之礼，威震四海，然臣观关东之地，谣言未止，旧殷残党尚存。”

　　姜子牙拂须而笑，语气却冷如铁：“谣起于人心未定。若周之根未深，即便十次大礼，亦难绝祸源。”

　　周公缓缓点头：“此言正是。礼以驭外，德以化内，然今诸侯心犹多猜。关东余势，乃天下未平之瘤。吾不除之，礼终虚设。”

　　他目光一转，望向殿外那片渐明的天光，语气沉定：“吾意欲巡东方，再观诸侯之态。此行非为耀威，而为察心。”

　　姜子牙闻言一怔，旋即恍然：“殿下欲以巡礼为名，以势行义，以德驭权……此行，实为先手。”

　　周公淡笑不语。

　　——

　　消息传出，群臣震动。

　　“周公欲亲巡东方？方才平乱，何必再劳？”

　　“或闻关东之地仍多旧势，公此行，恐是借巡为征。”

　　“诸侯心未定，此举虽威，恐激波澜。”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鲁侯出列，俯身奏道：“殿下若行巡礼，宜慎行。关东地远，民未归心，稍有不慎，恐乱再起。”

　　周公神色淡然：“乱未息，岂能坐观？孤此行非求安稳，而为长治。”

　　他起身而立，语声清朗：“礼非虚仪，乃治本。若诸侯假礼惑众，吾当以真礼破之。此行，巡非游，问非察，实以天下之心，归于一统。”

　　姜子牙随声而应：“臣当为前锋，率军护道。”

　　周公摇头：“此行以德，不以兵。若以兵行，礼失其义。汝留镐京镇守，防乱于未萌。”

　　姜子牙心中知其意深远，只得拱手：“谨遵殿下之命。”

　　——

　　三日之后，周公起驾。

　　镐京之门缓缓开启，万民夹道送行。

　　鼓乐悠悠，旌旗如林，玄衣之下，周公神色安定，手执玉圭，登上巡车。

　　百官齐呼：“周德如天，礼化四方！”

　　然而，在万众欢呼之下的阴影里，却有几双眼睛闪烁着不安的光。

　　那是暗流未息的征兆。

　　旧殷余党、流亡贵胄、隐世谋士，皆在窃声而动。

　　有密信自关东传来：“周公将东巡，途经洛、陈、许三地，可设连谋，扰其行。”

　　有密使自齐地入京：“齐侯未安，已暗布旧臣，或欲窥机。”

　　而在镐京之外，北境风声再起，似有骑兵夜行，隐隐踏出征伐的序章。

　　——

　　周公行至洛水之畔，天光清明，群臣簇拥。

　　他遥望东方，神情平静，语气却沉如磐石：

　　“天下虽安，未有宁日。孤此行，非为巡礼，实为问心。”

　　鲁侯低声应道：“愿天下之心，归于一诚。”

　　周公却缓缓摇头：“人心不一，唯礼能一。”

　　风起，旌旗猎猎，似预示着新的波澜。

　　——

　　洛水之畔，风声渐紧。

　　天幕低垂，远方的云层仿佛压在大地之上。

　　周公的车驾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湿润的土壤，留下深深的辙印。

　　那是巡礼的印迹，更是权谋的轨迹。

　　沿途诸侯纷纷迎驾，或谦卑，或恭顺，礼节尽显，然其言辞背后，却皆藏着深意。

　　齐侯设宴，言谈殷勤，却暗示东土民情不稳；鲁侯以忠义相劝，却隐隐透露对镐京权势的戒心；陈、许两地更是对周公巡礼之意猜疑不止，表面臣服，实则心怀不安。

　　“殿下，齐侯之宴，礼数周全，但其臣中多旧殷之人。”

　　鲁侯在车中低语，“此人或暗中联络，恐生异谋。”

　　周公不动声色，轻声道：“礼之所至，心之所现。若以礼见假忠，孤自当以礼辨之。”

　　夜幕将临，洛水泛光。

　　营帐中灯火摇曳，周公披衣而坐，案上摊开的，是数封密信。

　　——“齐侯夜会旧臣，谋议不详。”

　　——“许地有乱象，军民对朝不附。”

　　——“陈侯之境，疑藏乱军。”

　　召公入帐，见周公凝思不语，试探问道：“殿下可有疑虑？”

　　周公抬眼，目光似越过重重夜色：“非疑虑，乃预见。天下虽归一统，而人心未齐。此行巡礼，实为清波而驱暗流。”

　　他手指轻敲案几，声若鼓点：“礼，可以定人之形，却未必制人之心。权，虽能制势，却难久安。唯二者并行，方能长治。”

　　召公叹息：“殿下言及‘并行’，此道非凡人能为。”

　　周公缓缓起身，望向帐外的夜色：“孤非圣人，然身负大礼，不得不为。”

　　——

　　翌日清晨，洛水渡口烟雾弥漫。

　　前方齐、鲁、陈三国使臣齐集河岸，意在“共奉周礼”。

　　然而，这场看似恭顺的仪礼，却暗藏锋芒。

　　齐使先行，口称尊周，却语带挑衅：“周之礼重，然地远民异，未必皆能从命。”

　　鲁使随后拱手，却暗暗以言刺探：“殿下此行，欲示德乎？抑或示威？”

　　陈使更直言：“礼者，民所遵；若民不从，礼将安在？”

　　此语落地，群臣侧目。召公脸色一沉，姜子牙所部近卫立刻握紧兵刃。空气中杀意隐现。

　　然而周公神色不变，只举玉圭于胸前，微微一躬。

　　“天下之礼，不在于威，不在于服，而在于心。”

　　“齐民若疑，孤以德释之；鲁侯若惧，孤以义安之；陈众若乱，孤以信抚之。”

　　他步下玉车，亲手行礼，朝三国使臣拱手而拜。

　　众人愕然，齐使神情动摇，鲁使低头不语，陈使本欲反言，终噤声不发。

　　周公再言：“昔日殷祀不绝，然人心离散，故虽富而亡。今我周若能礼以载道，德以济世，则四方自安。”

　　此言出，众人再拜，河风顿息，波光似静。

　　——

　　夜色将临，营火通明。

　　周公立于高丘，目送洛水东流，心中清楚，这一日虽化干戈于无形，却非胜利的终点，而是更深的博弈。

　　暗流并未止息，只是潜入更深之地。

　　齐地仍有阴谋，陈地暗藏旧党，关东未平，北方异族亦蠢蠢欲动。

　　礼安天下之势方成，权之较量却未歇。

　　他缓缓抬手，看向东天。

　　“礼，是我之盾；权，是我之刃。若天下未息，孤将再度出手。”

　　——

　　这正是：

　　天下一礼化人心，暗潮潜伏终未宁。

　　德能平乱非刀剑，权转乾坤在至诚。

　　——

　　周公转身，披衣而入帐中，命人备车东行。

　　洛水的波光映在他衣角上，仿若一层冷光。

　　“明日，行程不缓。”他轻声道，“东巡未毕，礼未圆。”

　　夜风翻卷，旌旗猎猎作响。巡礼之路，仍在远方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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