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巫女玲珑

　　密道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黑暗、死寂、冰冷，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硫磺与古老尘埃的气息，构成了唯一的世界。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陆雪琪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盘膝而坐，吕大信的头枕在她膝上，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在陆雪琪不惜本源的持续温养下，终于不再继续恶化，那枚濒临破碎的金丹核心微光，顽强地维持着一丝不灭的生机。陆雪琪的脸色苍白如雪，自身伤势不轻，又强行为吕大信疗伤，消耗巨大，但她清冷的眸子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吕大信脸上，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痛惜，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

　　张小凡和曾书书守在入口处，借着曾书书几件微光法宝的光芒，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撞击声早已消失，死寂得令人心慌。

　　“书书，外面……好像没声音了？”张小凡压低声音，不安地问道。

　　曾书书侧耳倾听片刻，眉头紧锁：“是没声音了，但这更不对劲。要么是那些鬼东西放弃了，要么……”他咽了口唾沫，“要么就是玄火坛上……已经没活人了。”

　　张小凡身体一颤，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悲痛。他想起了失散的文敏师姐、楚师兄、申师兄，想起了那些浴血奋战的焚香谷弟子。

　　“不会的……普方大师和云谷主他们道法高深，一定……”张小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兽神之威，他们亲身经历过，那是近乎天灾的毁灭力量。

　　曾书书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小凡，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保住性命，把吕师兄和陆师姐安全带出去，把消息传回青云山，才是最重要的。”他顿了顿，看向密道深处那相依的两人，低声道，“吕师兄伤得这么重，能不能挺过去还难说，陆师姐也……唉，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陆雪琪忽然睫毛微颤，睁开了双眼。她的目光没有看张小凡和曾书书，而是投向了密道的更深处。那里，黑暗更加浓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陆师姐，怎么了？”张小凡注意到她的异样，连忙问道。

　　陆雪琪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蹙起秀眉，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密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呼唤？”曾书书一愣，也凝神感应，却什么也没感觉到，“没有啊，除了冷和黑，啥也没有。陆师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陆雪琪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是幻觉。一种很微弱……但很古老的意念波动，带着悲伤……和一丝温暖。”她修习的太极玄清道中正平和，灵觉敏锐，尤其是在这种极度寂静的环境下，对某些特殊的能量波动感知更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神识！紧接着，密道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竟缓缓亮起了一点柔和的白光！

　　那白光起初只有米粒大小，随即迅速扩大、变亮，仿佛一盏被点燃的古老明灯！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祥和、以及亘古沧桑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密道中的阴冷与死寂！

　　“怎么回事？！”曾书书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张小凡也紧张地握紧了绝仙剑。

　　陆雪琪却怔怔地看着那团白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化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那光芒中的气息，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白光越来越亮，最终稳定下来，化作一道朦胧的、由光组成的虚幻门户，静静地悬浮在密道尽头的石壁前。门户之后，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而是一片朦胧的、仿佛由光影构成的奇异空间。

　　“这……这是什么？传送阵？”曾书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不是传送阵。”陆雪琪缓缓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那光门，“这气息……很古老，没有恶意。”她感受到怀中吕大信的气息似乎因这白光的出现而微微波动了一下，虽然微弱，却是一种好的迹象。

　　“难道……这密道还通向别处？”张小凡猜测道。

　　陆雪琪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此地不宜久留，外面情况不明。这光门气息祥和，或许是条生路。我过去查探，你们在此守护吕师兄。”

　　“不行！太危险了！”张小凡和曾书书异口同声反对。

　　“陆师姐，要去一起去！万一有陷阱呢！”曾书书急道。

　　陆雪琪看着光门，感受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呼唤，摇了摇头：“若有危险，我一人足以应对。吕师兄伤势未稳，经不起任何波折。你们守在此处，若一炷香后我未返回，或光门有变，你们立刻带着吕师兄原路返回，另寻出路！”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小凡和曾书书对视一眼，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陆师姐，千万小心！”

　　陆雪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膝上昏迷的吕大信，眼中柔情与决然交织。她轻轻将他的头放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然后毅然转身，天琊剑悬浮身侧，一步步走向那道光门。

　　当她靠近光门时，那温暖的白光仿佛有灵性般，轻轻包裹住她，没有排斥，没有攻击。陆雪琪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入了光门之中！

　　身影瞬间被白光吞没，光门涟漪荡漾，随即恢复平静。

　　张小凡和曾书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光门。

　　光门之内，并非想象中的另一个洞穴或秘境，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柔和白光构成的虚无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道更加凝实、栩栩如生的女子虚影。

　　那女子身着古老的南疆服饰，容颜绝美，却带着无法言喻的沧桑与悲悯，眼神清澈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她周身散发着温暖祥和的光芒，正是这空间的源头。看到陆雪琪进来，女子虚影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陆雪琪身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仿佛等待了千万年的欣慰。

　　“纯净的道心，至阴的灵体……没想到，唤醒我这一缕残魂的，会是你。”女子开口，声音空灵缥缈，直接响彻在陆雪琪的心底。

　　陆雪琪心中巨震，警惕地看着女子虚影，天琊剑蓝光吞吐：“你是何人？”

　　女子虚影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带着化不开的哀伤：“我名……玲珑。乃是上古时代，守护这片土地的……巫女。”

　　玲珑！巫女玲珑！陆雪琪瞳孔微缩，她记得普方上人和吕大信都曾提及过这个名字！与兽神传说密切相关！

　　“你……是人是鬼？为何在此？”陆雪琪稳住心神，清冷地问道。

　　玲珑的虚影幽幽一叹：“我非人非鬼，只是陨落前，附着一缕残魂与记忆于这‘同心古玉’之上，藏于玄火坛地脉深处，借八凶玄火阵之力维系不散，等待一个有缘人，告知真相，以期……弥补我当年犯下的罪孽。”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

　　“罪孽？真相？”陆雪琪心中一动，“与兽神有关？”

　　听到“兽神”二字，玲珑虚影剧烈波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与悔恨：“兽神……它本非神，亦非兽……它是我……创造出来的怪物。”

　　“什么？！”即便以陆雪琪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失声惊呼！兽神，那灭世的魔神，竟然是被人创造出来的？

　　玲珑的残魂开始讲述那段被岁月尘封的秘辛，声音空灵而悲怆：

　　“上古时代，南疆戾气丛生，战乱不断，生灵涂炭。我身为当代巫女，心怀慈悲，欲平息戾气，泽被苍生。我寻遍古籍，发现天地戾气乃是由众生怨念、杀戮、死亡汇聚而成，无形无质，却可侵蚀万物。于是，我萌生了一个大胆而……愚蠢的念头。”

　　“我试图以无上巫法，汇聚天地间至纯的灵气，创造出一个完美的、至善的‘生灵’，希望它能吸收、净化世间的戾气，带来和平。我倾尽毕生心血，甚至动用了南疆气运至宝‘乾坤轮回盘’的力量……然而，我错了，大错特错！”

　　玲珑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天地分阴阳，善恶本一体。至纯的灵气，又如何能容纳、净化至浊的戾气？在创造的过程中，那汇聚而来的庞大戾气非但未被净化，反而污染了灵体，与我的执念、南疆众生的痛苦绝望交织在一起……最终，孕育出了一个集合了世间一切负面情绪、充满毁灭欲望的……怪物！”

　　“它拥有我赋予的近乎神的力量，却只有毁灭的本能！我无法控制它，反而被其反噬……为了阻止它灭世，我不得不以自身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结合乾坤轮回盘的力量，将其封印于黑木林深处的异空间……而我，也魂飞魄散，仅余这一缕残魂依附古玉，藏于这玄火坛下，借阵法之力苟延残喘，期待着有人能彻底终结这个错误……”

　　陆雪琪听得心神震撼，几乎无法呼吸。她终于明白，兽神那无尽的毁灭欲望从何而来！它本就是戾气的集合体！而玄火坛，八凶玄火阵，恐怕不仅仅是焚香谷的圣地，更是镇压兽神封印的关键一环！难怪兽神出世后，首要目标就是摧毁这里！

　　“所以……兽神的弱点……”陆雪琪急切地问道。

　　玲珑的虚影变得更加黯淡，她看向陆雪琪，目光中带着最后的期望：“它因戾气与我的执念而生，无形无质，近乎不死不灭。纯粹的力量难以将其彻底消灭，除非……能化解其核心的戾气，或者……毁掉支撑它存在的‘根源’。”

　　“根源？”

　　“乾坤轮回盘……”玲珑的声音微不可察，“当年封印它时，轮回盘的力量已与它的核心戾气纠缠在一起……或许……找到轮回盘……但……千万小心……那亦是双刃之剑……” 她的虚影开始剧烈波动，变得模糊不清，显然道出这天大秘密消耗了她最后的力量。

　　“玲珑前辈！”陆雪琪惊呼。

　　“后来者……真相……已告知于你……如何选择……在你……小心……天帝……冥石……非……善……” 玲珑的残魂发出最后断断续续的意念，随即虚影彻底消散，化作点点白光，融入了空间之中。那温暖的白光也开始迅速黯淡。

　　整个光门空间开始崩塌！

　　陆雪琪只觉一股排斥之力传来，眼前一花，已被抛出了光门，回到了冰冷的密道中。

　　“陆师姐！”张小凡和曾书书连忙上前。

　　陆雪琪踉跄一步，脸色更加苍白，眼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明悟。她看了一眼地上依旧昏迷的吕大信，又看向那迅速黯淡消失的光门，心中翻江倒海。

　　玲珑的遗言，天帝？冥石？难道与小灰吞下的那两件东西有关？乾坤轮回盘……兽神的根源……

　　一个个惊人的信息冲击着她的心神。她终于窥见了兽神之劫的冰山一角，但这真相，却更加沉重和复杂。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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