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体察民情，革除积弊

　　哭声震天。

　　三千披麻戴孝的百姓跪在官道中央，白幡如雪，牌位高举。

　　“陛下！娘娘！新政害死人命啊！”

　　“我儿只是说了句‘税太重’，就被清丈的官差活活打死！”

　　“我丈夫去县衙求情，至今未归，尸骨无存！”

　　“求陛下、娘娘做主！新政逼死人，这税，我们缴不起，命也赔不起啊！”

　　声嘶力竭的哭喊，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些写着名字和“卒于新政”字样的牌位，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护卫的禁军已经刀出半鞘，气氛紧绷到极点。

　　冯保急得满头汗：“陛下，娘娘，此地危险，不如先绕道回城，再派官员处置……”

　　“绕道？”

　　马车里，李晚宁的声音冷得像冰。

　　“百姓拦驾喊冤，帝后绕道而行——冯保，你是想让全天下人骂陛下与本宫，是聋子瞎子，还是心虚？”

　　她起身，掀开车帘。

　　冬日寒风灌入，吹动她鬓边碎发。她站在车辕上，凤眸扫过黑压压的人群，目光落在那十几个捧牌位的老人身上。

　　“本宫，乃大夏皇后李晚宁。”

　　声音清亮，穿透哭声。

　　“你们说新政害人，说朝廷逼死百姓——好，本宫今日就在这里，听你们说清楚。”

　　她走下马车，玄色凤纹披风在风中翻卷。

　　君墨寒也推开车门，强撑着下车。

　　冯保连忙搀扶，却被他推开。他脸色苍白，左臂还吊着，但身姿依旧挺拔，帝王的威严让前排百姓下意识缩了缩。

　　帝后并肩，站在了三千百姓面前。

　　“谁第一个说？”

　　李晚宁目光平静，看着最前面那位白发苍苍、老泪纵横的老者：“老人家，你捧的牌位，是谁？”

　　老者颤巍巍抬头：“是……是我儿子，陈大根。上个月，官府清丈田亩，说我家多占了三厘地，要补税五两银子。我家实在拿不出，大根去求情，被……被官差活活打死在县衙门口！”

　　他痛哭失声：“我儿尸体被扔到乱葬岗，连副薄棺都没有！皇后娘娘，五两银子，一条人命啊！”

　　李晚宁沉默片刻：“哪个县？哪个衙门的官差？”

　　“江……江县！县衙户房的刘班头！”

　　“江县县令是谁？”

　　“姓赵，赵德全！”

　　李晚宁转头：“冯保。”

　　“老奴在！”

　　“即刻派人，快马去江县。把县令赵德全、户房刘班头，以及所有涉事官差，全部锁拿过来！带上江县最近三个月的刑案卷宗、田亩清丈记录。”

　　她看向老人：“老人家，你儿子的尸骨，现在何处？”

　　老人一愣：“还……还在乱葬岗……”

　　“本宫派人随你去收殓。若真是被官差打死，本宫给你儿子风光大葬，追封抚恤，严惩凶手。若……”

　　她顿了顿，声音转冷：“若另有隐情，诬告朝廷命官，煽动民变——你知道是什么罪么？”

　　老人脸色一白。

　　李晚宁不再看他，走向第二个捧着牌位的老妇人：“你呢？”

　　老妇人哭道：“我丈夫王老五，去县衙问为何今年税多了两成，被扣上‘抗税’的罪名，抓进大牢，三天后就……就说是病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哪个县？”

　　“同安县！”

　　“县令是谁？”

　　“孙……孙有道！”

　　“记下。”李晚宁对身旁女官道，“同安县令孙有道，涉刑讯致死案，一并锁拿。”

　　她一个一个问过去。

　　十几个老人，十几个牌位，涉及江县、同安县、永宁县等五个县，罪名都是“新政清丈逼死人”“抗税被抓致死”。

　　问完后，李晚宁走回君墨寒身边，低声道：“五个县，全在苏州府治下，而且都是这次抗税最严重、最后被抄家震慑的县。”

　　君墨寒眼神冰冷：“时间也太巧了。我们刚离开苏州，回扬州路上，就恰好有这五个县的百姓，不约而同来拦驾喊冤？”

　　“不是巧合。”

　　李晚宁看向那些百姓，“陛下你看，他们虽然哭得惨，但衣衫整齐，孝衣都是新做的，白幡布料一致。真正的穷苦百姓，哪有钱统一置办这些？”

　　她抬高声音：“你们当中，除了这十几位老人家，还有谁的亲人，死于新政？”

　　人群中一阵骚动。

　　有人想开口，却被身旁人拽住。

　　李晚宁看在眼里，忽然指向一个缩在人群后面、眼神闪烁的中年汉子：“你，出来说话。”

　　那汉子一僵，支支吾吾：“草民……草民没有……”

　　“没有？”

　　李晚宁走近几步，凤眸锐利，“那你腰间那块玉佩，是哪来的？上好的和田玉，价值不下百两。一个普通百姓，戴得起？”

　　汉子脸色大变，下意识捂住腰间。

　　“抓起来！”

　　冯保一挥手，两个内卫如狼似虎扑过去，将那汉子按倒在地，果然从他腰间搜出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

　　“说！”

　　李晚宁厉声，“谁指使你混在百姓里？这些孝衣白幡，谁出钱置办的？说实话，本宫饶你不死。说假话——诛三族！”

　　那汉子吓得魂飞魄散：“娘娘饶命！是……是赵三爷！赵三爷给我们每人十两银子，让我们扮作苦主，还说……还说只要闹得够大，朝廷就会废除新政，以后都不用缴税了！”

　　“赵三爷是谁？”

　　“是……是江县赵县令的堂弟，在江县开赌坊放印子钱的！”

　　轰！

　　真相大白！

　　那十几个捧牌位的老人也慌了，扑通跪倒：“娘娘饶命！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赵三爷说，只要我们肯来，就免了我们家的印子钱，还……还每人给五两银子！”

　　“那些牌位上的名字呢？”李晚宁问。

　　“都……都是假的！随便写的名字，说这样才像真的……”

　　“你们的亲人呢？”

　　“都……都活着，在家呢……”

　　三千百姓，彻底炸了锅。

　　那些真正跟着来看热闹、或者半信半疑的百姓，此刻全明白了——他们被利用了！

　　“狗日的赵三！骗我们！”

　　“我还真以为朝廷逼死人命！”

　　“差点当了反贼啊！”

　　李晚宁深吸一口气，看向君墨寒。

　　君墨寒点头。

　　她转身，面对所有百姓，声音清晰有力：

　　“你们都听见了。这不是民冤，这是一场针对新政、针对朝廷的阴谋！”

　　“有人不愿意缴税，不愿意清丈田亩，就花钱买通地痞无赖，伪装苦主，煽动百姓拦驾，想把‘逼死人命’的脏水泼给新政，逼朝廷退让！”

　　她目光如炬：“本宫知道，新政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清丈田亩，让隐瞒土地的大户多缴税；士绅一体纳粮，让原本免税的士绅开始缴税——他们肉疼，他们不愿意。”

　　“但你们想想！”

　　她抬手指向北方：“北境的将士，正在用命守国门！西南的官兵，正在浴血平叛乱！没有军饷，没有粮草，他们怎么打仗？敌人打进来，最先遭殃的，是谁？是你们！是你们的田地房产，是你们的妻儿老小！”

　　“新政要收的税，不是进了陛下和本宫的私库，是变成棉衣、粮食、刀剑，送到前线，保护这个国家，保护你们！”

　　“而那些煽动闹事的人，他们宁愿把钱花在买通你们、陷害朝廷上，也不愿意缴税支援前线！”

　　“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钱袋，没有这个国家，更没有你们！”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百姓们安静下来，许多人面露愧色。

　　那个最先说话的白发老人，颤巍巍磕头：“娘娘……草民糊涂！草民该死！草民不该为了十两银子，就……就诬告朝廷……”

　　“你确实糊涂。”

　　李晚宁声音缓和下来，“但念你年迈，受人蒙蔽，本宫不追究。你们所有人，只要现在散去，各回各家，本宫一概不问。”

　　“但是——”

　　她语气陡然转厉：“那个赵三，还有江县、同安县等五个县的县令，本宫绝不会放过！他们不仅贪腐抗税，还敢煽动民变，诬陷朝廷——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冯保！”

　　“老奴在！”

　　“即刻派兵，封锁江县、同安、永宁等五县！所有涉案官吏、士绅、地痞，全部缉拿！严查他们这些年的贪腐、抗税、鱼肉乡里的罪行！”

　　“再，以陛下与本宫名义，张榜安民：新政绝不会废！清丈田亩、士绅一体纳粮，必须推行到底！”

　　“但朝廷承诺——所有税收，每一笔去向，都会在州县衙门公示！任何人发现贪腐、克扣、滥权，均可直接向巡察御史，甚至向京城告状！”

　　“朝廷与百姓，共同监督！”

　　“这才是真正的‘新政’——革除积弊，清明吏治，让该缴税的人缴税，让该拿钱的人拿钱，让这个国家，有力量保护每一个安分守己的百姓！”

　　话音落下。

　　寂静片刻后——

　　“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圣明！”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三千百姓齐刷刷跪倒，山呼海啸。

　　这一次，不再是哭喊，而是由衷的拥护。

　　李晚宁扶起那位白发老人：“老人家，回去告诉你儿子，好好过日子。朝廷的新政，不是为了逼死人，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好。”

　　老人老泪纵横：“草民……草民代江县百姓，谢娘娘天恩！”

　　风波，暂时平息。

　　百姓散去后，李晚宁扶着君墨寒回到马车，两人都松了口气。

　　“你刚才那番话，说得好。”

　　君墨寒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赏，“既揭穿阴谋，又安抚民心，还顺势推进新政。”

　　李晚宁却眉头微皱：“墨寒，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嗯？”

　　“赵三一个县里的地头蛇，哪有胆子煽动几千人拦驾？还有那五个县令，同时抗税，同时出事——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人，在统一指挥。”

　　她目光幽深：“我怀疑，是江南的某些大族，甚至是……京城的残余势力，联手做的局。先抗税试探，再煽动民变逼宫。若我们今天退让了，新政就真的废了。”

　　君墨寒眼神一冷：“查到底。冯保！”

　　车外的冯保连忙应声。

　　“抓人的时候，别急着杀。尤其是那个赵三，还有那几个县令——给朕撬开他们的嘴！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织这张网！”

　　“老奴明白！”

　　马车继续向扬州城驶去。

　　李晚宁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中却飞速运转。

　　江南……京城……

　　这张网，到底有多大？

　　而她和君墨寒，又能否在网收紧之前，先把织网的人，揪出来？

　　（第21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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