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谢谢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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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晨,我正在厨房煮咖啡,心里正想着温婉怎么还没起床,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我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市立医院,赶紧接起来:

  请问是许忆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女声问道。

  我是。有什么事?

  温婉女士凌晨被送入我院急诊科,目前情况稳定,但她希望您能来一趟。

  咖啡壶在我手中倾斜,滚烫的液体溅到手背上,我却感觉不到疼。

  她怎么了?

  初步诊断是轻度心肌缺血,早衰症并发症之一。护士的声音专业而平静,您方便现在过来吗?

  二十分钟到。

  我挂断电话,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开车去医院的一路上,温婉苍白的脸庞不断浮现在我眼前。昨晚我们还在计划未来——美国的工作、治疗的可能性、甚至养一只猫。她还笑着说我煮的咖啡太难喝,到了美国得她来煮。

  急诊科前台护士指引我到了三楼的 Cardiology Departnt。走廊尽头,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正在看CT片。

  您是温婉的家属?他走过来问道。

  我是她...男朋友。这个称呼第一次从我口中说出,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我是张医生。他简短地自我介绍,然后示意我跟他到办公室,温婉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有些事需要您了解。

  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医学证书和感谢状。张医生调出电脑上的病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中,HGPS几个字母格外刺眼。

  早衰症患者的血管老化速度是正常人的五到十倍。张医生推了推眼镜,温婉的心脏血管已经出现明显硬化,这是今早胸痛的原因。

  有多严重?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目前通过药物可以控制,但...他停顿了一下,根据进展速度,乐观估计她还有五到八年时间。

  五到八年。这个时间跨度像一把锤子砸在我胸口。五年后我32岁,温婉41岁,但她的身体可能已经像70岁老人。

  有治疗方法吗?

  美国有一些实验性疗法,但效果有限。张医生叹了口气,我们更关注生活质量。她提到你们计划去美国?

  我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从医学角度,我不反对。那边的医疗条件确实更好。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波士顿儿童医院的理查德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是我以前在美国留学的客座导师,我早上已经把温婉的病历发给他了。

  谢谢。我机械地接过名片,我现在能见她了吗?

  307病房。她刚醒,别聊太久。

  病房门半掩着。我轻轻推开门,看到温婉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测设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显得她更加苍白消瘦。

  我走到床边,她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缓缓睁开眼睛。

  她虚弱地微笑,抱歉吓到你了。

  我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那只曾经在钢琴键上灵活舞动的手,现在冰凉而僵硬,指关节微微肿胀。

  张医生告诉我了。我直接说,关于...时间。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

  我知道。我打断她,但我不在乎。

  许忆...

  听我说完。我紧握她的手,五年前,我父亲突发脑溢血,从发病到离世只有三天。那三天里,我一直在想,如果早知道时间这么短,我会不会多陪他散步,多听他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我的声音开始颤抖:温婉,正因为生命有限,每一天才珍贵。我不想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开始。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消失在鬓角的白发中。是的,白发——我这才注意到她太阳穴附近新长出的几根银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怕拖累你。她轻声说,怕你将来后悔。

  我唯一会后悔的,是没有早点遇见你。我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温婉,让我陪你走这段路,好吗?无论长短。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艰难地坐起身,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今早等救护车时,我写了这个。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简短的信:

  亲爱的许忆: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再次胆怯了,没能亲口告诉你——我爱你。从你为我修水管那天起,从你送我满天星那天起,从你在雨中说出那三个字的那天起...我一直爱着你。

  请原谅我的懦弱。如果时光允许,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

  永远爱你的,

  温婉

  信纸在我手中微微颤动。我抬起头,发现她正紧张地看着我的反应。

  所以...这是告白信?我故意逗她。

  她瞪大眼睛:许忆!我在很认真地...

  我吻住她的嘴唇,打断了她的话。这个吻轻柔而坚定,带着药水的苦涩和泪水的咸涩。当我退开时,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监测仪上的心率明显加快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我笑着说,顺便说一下,你心跳超速了。

  都怪你。她嗔怪道,却握紧了我的手。

  张医生敲门进来,看到我们紧握的双手,挑了挑眉:看来我不用问感觉怎么样

  温婉害羞地低下头,我则厚着脸皮问: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观察两天。如果指标稳定,周三可以回家。张医生检查着监测数据,不过需要改变一些生活习惯,按时服药,定期复查。

  他会监督我的。温婉笑着说,眼神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和依赖。

  张医生离开后,我们开始讨论具体安排。我决定婉拒硅谷的工作,先远程联系理查德教授咨询治疗方案。温婉则同意尝试更积极的治疗计划。

  房子怎么办?她突然问,如果去美国...

  可以委托中介出租。我建议,或者...我有个想法。

  什么?

  改造成社区文化空间。一楼做阅览室和活动室,二楼保留我们住的地方。我越说越兴奋,你不在的时候,我注意到社区很多老人和孩子没地方去。这房子位置好,空间大...

  温婉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像外公以前做的那样。他经常开放花园给邻居孩子们玩。她沉思片刻,许忆,不管我去哪里,这房子永远是我的根。你的主意...很棒。

  我们又聊了很多,关于治疗,关于房子,关于未来可能的旅行。直到护士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

  我明天一早就来。我承诺道,需要我带什么吗?

  换洗衣物...还有那本《徐志摩诗集》。她顿了顿,许忆,谢谢你...选择留下来。

  不是选择。我摇头,是必然。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我站在停车场,仰望着307病房的窗户。温婉的身影隐约可见,她正靠在窗边,似乎在看着夜空。我想起徐志摩的那句诗: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我们的相遇多么偶然,相知却成了必然。

  回到家,我立刻给硅谷公司写了婉拒信,然后联系了理查德教授的办公室。做完这些,我开始整理温婉的住院用品。在她的梳妆台上,我发现了一个小药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药片。每个格子标注着服用时间和剂量,有些药名复杂得我根本念不出来。

  这就是她每天的生活。我小心地拍下药盒,准备明天向张医生确认是否需要调整。

  正准备离开时,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陈志远站在门外,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

  我猛地拉开门,他明显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听说温婉住院了。他罕见地结巴起来,想来看看她。

  她在市立医院,但今天探视时间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他递过那束花,能麻烦你转交给她吗?

  我没有接:自己送去。不过先提醒你,她已经知道你那所谓的新证据是伪造的。

  陈志远的脸色变了:你怎么...

  我朋友是律师,记得吗?我冷笑,他查到那些还款记录是P的。你不仅无耻,还蠢。

  出乎意料,陈志远没有发怒,而是低下头:我知道。我撤销诉讼了。

  为什么?良心发现?

  算是吧。他苦笑,昨天我遇到温婉以前的同事,才知道她这些年...一直一个人面对病情。他抬头看我,眼中竟有一丝真诚的愧疚,我以为她离开我会过得更好,没想到...

  现在她有我。我打断他,不需要你的假慈悲。

  我明白。他点点头,竟有几分释然,那...祝她早日康复。

  他转身要走,我突然叫住他:等等。

  怎么了?

  我伸手,我会转交给她。至于她愿不愿见你,由她决定。

  陈志远递过花束,犹豫了一下:她...情况怎么样?

  会好的。我简短地回答,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和那本《徐志摩诗集》来到医院。温婉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正坐在床边吃早餐。

  有人送花给你。我把白玫瑰递给她,故意没说谁送的。

  她接过花,看到附带的卡片,眉头微蹙:陈志远?

  嗯。他说撤销诉讼了,想来道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半信半疑地嗅了嗅花,没下毒吧?

  我大笑:应该没有。他说遇到你以前的同事,知道了你的情况...

  李教授。她恍然大悟,上周我在图书馆碰到他了,简单跟他说了下近况。她若有所思地摆弄着花瓣,人真奇怪,是不是?伤害你时毫不手软,多年后又突然良心发现。

  你会见他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也许吧。不是为原谅他,是为放过我自己。

  我亲吻她的额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

  因为你给了我勇气。她翻开《徐志摩诗集》,指着其中一页,看,这首《偶然》,就是我们。

  我接过书,轻声念道: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但我们现在同路了。她握住我的手,即使只有一小段。

  每一段都是永恒。我纠正她。

  张医生来查房时,带来了好消息——各项指标都在好转,明天就能出院。他还转达了理查德教授的回复,对方对温婉的病例很感兴趣,邀请我们去波士顿面诊。

  真的可以去?温婉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当然。张医生笑着记录数据,只要按时服药,避免过度劳累,短途飞行没问题。

  温婉兴奋地和我讨论起旅行计划,仿佛我们只是在规划一次普通度假,而非跨国求医。看着她脸上久违的光彩,我忽然明白,希望本身就是最好的良药。

  下午,陈志远真的来了。他在门外徘徊,不敢进来,直到温婉招手示意。

  温婉。他站在床尾,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我...对不起。

  为了哪件事?温婉平静地问,伪造证据?当众羞辱我?还是出轨?

  陈志远的脸涨得通红:全部。特别是...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离开你。

  因为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因为我太自私。他低下头,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是你骗了我,隐瞒病情。但其实...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懦弱。

  温婉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恨,只有一种奇怪的释然:我原谅你,陈志远。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背着仇恨太累了,我想轻松地走接下来的路。

  陈志远的眼眶红了。他颤抖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登记的器官捐献卡。如果...如果有匹配的,随时可以联系我。

  温婉惊讶地接过卡片:为什么?

  赎罪吧。他苦笑,也可能是终于长大了。保重,温婉。

  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温婉盯着那张卡片,若有所思。

  没想到会这样结束。她轻声说。

  不是结束。我握住她的手,是新的开始。

  第二天出院,阳光明媚。我小心地扶着温婉上车,她却笑着推开我:别把我当病人,我只是心脏有点小毛病。

  是,长官。我立正敬礼,逗得她笑出声。

  回家路上,我们绕道去了海边。并不是计划中的那个度假海滩,只是城市边缘的一处小沙滩。但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温婉脱了鞋,赤脚踩在沙滩上,海浪轻轻拍打着她的脚踝。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张开双臂拥抱海风的背影,突然希望时间就此停驻。

  许忆。她回头叫我,来啊。

  我跑过去,与她并肩而立。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一艘船正缓缓驶向地平线。

  像不像《飘》的结尾?她问,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但我们的故事不会随风而逝。我搂住她的肩膀,我保证。

  她靠在我怀里,轻声哼起一首老歌。海风带走旋律,但带不走此刻的温暖。

  回家后,我们正式开始了生活——如果两个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几个月的人才算同居的话。温婉搬到了二楼我的隔壁房间,理由是离厨房更近,方便我监督她健康饮食。

  每天晚上,我们会在客厅听音乐或看书。她教我欣赏古典乐,我则带她看科幻电影。周末,我们一起整理阁楼,把那些过去的伤痛一件件拿出来,在阳光下晾晒,然后小心收藏。

  有时半夜,我会突然醒来,轻手轻脚走到她门前,听着里面平稳的呼吸声才能安心。有几次我发现她也这样做,我们就会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到厨房喝杯热牛奶。

  生命依然在流逝,但不再是无意义的消耗。每一天,每一刻,都因为彼此的陪伴而熠熠生辉。

  理查德教授的回信在一周后到达。他对温婉的病例很感兴趣,提出了一种实验性治疗方案,虽然不能逆转病症,但可能延缓心血管老化。

  要去试试吗?我问。

  温婉看着邮件,眼中闪烁着希望和恐惧:我想试试。但不是现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

  当然。我亲吻她的发顶,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句话是个小小的谎言。但我们都知道,有些谎言是必要的,就像黑暗中的烛光,微弱,却足以温暖彼此的心。

  那天晚上,温婉在钢琴前弹奏了完整的《月光》。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在烛光中忽明忽暗,突然明白了一个简单的真理:

  爱不是天长地久的承诺,而是此时此刻的相守。不是永不分离的誓言,而是即使知道终将失去,依然勇敢去爱的决心。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温婉转向我,眼中含着泪光,却带着微笑:

  许忆,谢谢你爱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吻上她的嘴唇。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因为心已经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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