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谁的规矩？

　　桃树下的魏忠和卫庸，也同时抬起了头。

　　魏忠在看到林晚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林晚身后的少年身上时，他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股气息……这股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威压……！

　　卫庸也站了起来，他对着林晚，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老板，您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作为一个合格的法务顾问，他只关心规矩和契约，至于老板的家属长什么样，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辛苦了。”

　　林晚点点头，然后看向魏忠，笑了笑，

　　“魏公公，别来无恙啊。看您这气色，最近是上火了？”

　　魏忠放下茶壶，缓缓站起身，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托林司库的福，咱家……好得很。”

　　他的目光，始终不敢与少年对视，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晚。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能让玄烨仙尊起死回生，还能把他变成这副模样，带在身边？

　　“老板！您可算回来了！”瘦子和张小辫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汇报着最近的情况。

　　“西京那边，苏先生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三皇子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太子殿下隔三差五就派人来送赏赐，说是嘉奖咱们银行‘为国分忧’！”

　　“还有咱们银行的储蓄额，又翻了一番！库房都快装不下了！瘦哥正琢磨着要不要在后院再挖个地窖呢！”

　　林晚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皇城司的小吏，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他先是对着林晚和魏忠行了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了魏忠。

　　“魏公公，这是刚从通政司转过来的，平安镇县令张大人的加急奏折。”

　　魏忠接过奏折，展开一看，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抬起头，看向林晚，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寒意。

　　“林司库。”魏忠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咱家这里，有份关于你的状告。平安镇县令张大人，参你‘私设公堂，僭越官权’。”

　　他将那份奏折，拍在石桌上。

　　“按照大周律法，此乃重罪。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满门抄斩。”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瘦子和张小辫儿的脸都白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平安镇处理的一件邻里纠纷，竟然会捅到京城来，还被安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卫庸皱起了眉，他走上前，拿起那份奏折，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林司库。”魏忠看着林晚，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这件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他命咱家，彻查此事。你看，你是自己跟咱家走一趟，还是让皇城司的弟兄们，‘请’你过去？”

　　这是他隐忍了近一个月后，找到的第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攻击林晚的突破口。

　　他动不了银行的账目，但他可以毁了林晚这个人！

　　魏忠的话，像一块冰，砸进了原本还算热闹的院子。

　　张小辫儿急得抓耳挠腮，就想冲上去跟魏忠理论。瘦子一把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他们都看向林晚，等着她拿主意。

　　林晚却像是没听到魏忠的话，她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旁边的少年也倒了一杯。

　　“小金，渴了吧？喝点水。”

　　少年接过茶杯，乖巧地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魏忠，那双纯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好奇。

　　“他，很吵。”少年评价道。

　　魏忠的脸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座看不见的山上。

　　“林司-库！”魏忠加重了语气，试图将主动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咱家在跟你说正事！你这是要抗旨吗？”

　　“魏公公，稍安勿躁。”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卫庸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走上前，对着魏忠拱了拱手。

　　“公公，您刚才说，陛下命您彻查此事？”

　　“正是！”魏忠挺直了腰杆。

　　“那敢问公公，陛下的圣旨，可有明文规定，此案由您一人独断，还是由三法司会审？”卫庸不疾不徐地问。

　　魏忠一愣。陛下当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让魏忠去查查看”，哪有什么明文圣旨。

　　“这……”

　　“如果没有，那按照我大周律法，凡涉及朝廷官员（林晚有正五品奉宸司库的官职）的案件，都需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共同审理，以示公允。”

　　卫庸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魏公公您是内务府总管，监察的是皇家库银，似乎……并无审案之权。”

　　魏忠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

　　卫庸这是在指着鼻子说他越权！

　　“你……你放肆！”魏忠指着卫庸，手指都在发抖，“咱家是奉旨查案！你一个区区商号顾问，也敢质疑咱家？”

　　“在下不敢。”卫庸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在下只是在提醒公公，凡事，要按规矩来。”

　　“而这规矩，是太祖皇帝亲手定下的。公公您，总不能连太祖皇帝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吧？”

　　一顶大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去。

　　魏忠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总不能说，人皇的口谕比太祖的律法还大。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状师！”魏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转头，死死地盯着林晚，“林司库，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他这话，已经是在指着和尚骂秃驴了。

　　林晚终于放下了茶杯。

　　她抬起眼，看向魏忠，笑了。

　　“魏公公，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这咸鱼银行，从开张的第一天起，就只认一样东西。”

　　她伸手指了指卫庸手里的那本厚厚的律法典籍。

　　“那就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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