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半糕点香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在吃一块玫瑰酥，香甜的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娘亲还在时，偷偷塞给我的点心。可吃着吃着，玫瑰酥突然变成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吓得我猛地睁开了眼。

　　嘶——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噬心蛊的余毒还在作祟。我摸索着想去拿床头的水杯，却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一只手！

　　谁？！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牵动伤口又跌了回去。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出来人纤细的轮廓。那身影明显僵住了，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一只手还悬在我被子上方。

　　是...是小璃吗？我眯着眼睛问。这身形不像烈红绡那般火辣，也没有苏临霜的清冷气质，倒像是...

　　身影微微一颤，突然转身就要跑。

　　等等！我下意识伸手去抓，扯到伤口疼得直抽气，嘶...别走...

　　那人停住了脚步。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侧脸——是那个经常在药庐帮忙的侍女翠荷！可她半夜溜进我房间做什么？

　　翠荷姑娘？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肩膀明显抖了一下，慢慢转回身。月光下，她清秀的脸蛋苍白得厉害，嘴唇紧紧抿着，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我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也饿了？

　　她明显愣住了。

　　等着！我忍着疼翻身下床，踉踉跄跄走到柜子前，从暗格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嘿嘿，我就知道半夜会饿，特意藏的玫瑰酥...

　　转身时，我看到翠荷——不对，我记得白璃说过她真名叫风摇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她手里那个小瓶子迅速消失在袖中。

　　我傻笑着递上油纸包，叶师姐不让我吃甜的，说对伤势不好，但我偷偷留了两块...

　　风摇筝没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糕点，最后落在我裸露的锁骨处——那里的天缺印记还在隐隐作痛。

　　你...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挠了挠头：呃...来给我换药的？

　　现在是子时。

　　那...我绞尽脑汁，来偷看我睡觉？

　　风摇筝嘴角抽了抽，那表情像是想笑又想哭。她突然伸手接过玫瑰酥，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冰凉得像块玉。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有些哑。

　　我乐呵呵地坐回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啊，站着多累。

　　风摇筝犹豫了一下，最终在离我最远的床角坐下，小口小口地咬着玫瑰酥。她吃东西的样子很特别，像只警惕的小动物，随时准备逃跑。

　　好吃吗？我啃着自己那块，甜腻的滋味让胸口疼痛都减轻了些，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娘亲做的...

　　风摇筝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月光下，我看到她眼眶微微发红。

　　怎么了？太甜了？我慌了神，要不要喝水？

　　不用。她飞快地擦了擦眼角，从袖中重新掏出那个小瓶子，你...该吃药了。

　　我接过瓶子，里面滚出三颗碧绿的药丸。正要往嘴里送，风摇筝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等！

　　她力气大得惊人，捏得我腕骨生疼。

　　怎么了？我一脸茫然。

　　风摇筝死死盯着那几颗药丸，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次只能吃一颗。

　　我乖乖吞下一颗，把剩下的还给她，谢谢啊，翠荷姑娘。

　　我叫风摇筝。她突然说。

　　我知道。我咧嘴一笑，白璃说你的名字像风筝，能飞很高很高...

　　风摇筝猛地站起身，药瓶从她手中滑落，剩下两颗药丸滚到地上。她手忙脚乱地去捡，我弯腰想帮忙，结果额头地撞上她的。

　　哎哟！

　　嘶...

　　我们同时痛呼出声。风摇筝捂着额头后退两步，我则一屁股坐回床上，眼冒金星。

　　你...你没事吧？我揉着额头问。

　　风摇筝没回答。她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发抖。我以为她疼哭了，正想安慰，却听见一声极轻的——

　　噗嗤。

　　她在笑？

　　你笑什么？我委屈巴巴地问。

　　风摇筝转过身来，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弧度：笑你傻。

　　我也跟着傻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她笑比吃玫瑰酥还开心。

　　风摇筝突然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另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淡粉色的药丸：把这个也吃了。

　　啊？可你刚才说...

　　这是解毒的。她不由分说地把药丸塞进我嘴里，噬心蛊的余毒不清，三天后你会心脉尽断而亡。

　　我瞪大眼睛：这么严重？

　　风摇筝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咽下药丸。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看将死之人。

　　风姑娘？我被她看得发毛，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她移开视线，只是...你和我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听说？我来了兴趣，他们都怎么说我的？

　　风摇筝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废物。

　　我哈哈大笑，结果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他们没说错啊！

　　风摇筝突然激动起来，你不是！你知道刚才给你吃的是什么吗？那是...

　　她猛地刹住话头，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风摇筝咬了咬唇：...普通解毒丹而已。

　　我正想追问，锁骨处的天缺印记突然一阵刺痛。体内六股力量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开始疯狂流转。风摇筝给的那颗粉色药丸化作暖流，竟开始引导六股力量向心脉汇聚！

　　唔...我痛苦地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风摇筝慌了神：怎么了？不应该啊...难道是药性冲突？

　　她冰凉的手贴上我的额头，另一只手按在我心口探查。我疼得视线模糊，只看到她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恍惚间，我抓住她的手腕：别...别告诉她们...

　　什么？

　　别告诉...苏临霜她们...我偷吃玫瑰酥的事...我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她们会...骂我...

　　风摇筝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猛地抽回手，转身就往门外跑。

　　风姑娘！我想叫住她，却只发出一声气音。

　　房门开合的瞬间，我看到她抬手抹了把脸，像是在擦眼泪。

　　奇怪，她为什么哭啊？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体内的痛楚渐渐平息。六股力量在粉色药丸的引导下，竟然开始缓慢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能量。锁骨处的天缺印记微微发烫，但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温暖的充盈感。

　　......

　　风摇筝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直到确定没人跟踪才停下来大口喘息。她的手还在发抖，掌心躺着两颗药丸——一颗是从地上捡回的碧绿毒药，另一颗则是她偷偷替换的滋补丹。

　　我疯了吗...她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救他...

　　宁无尘给的任务很明确：借治疗之机下毒，让宁宴在三天后伤重不治。作为回报，她弟弟将得到最后一副解药。

　　可当看到宁宴傻笑着递来玫瑰酥的样子，当听到他提起娘亲做的点心，当她发现他锁骨处的天缺印记...

　　天缺之体，魂缺一缕，万邪不侵...她背诵着家传古籍的内容，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这哪是什么废物...这是千年难遇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风摇筝浑身一僵，迅速擦干眼泪转身。

　　任务完成了？宁无尘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温润如玉却让她毛骨悚然。

　　风摇筝深吸一口气，摊开掌心露出那颗碧绿药丸：已经服下，三日后必死无疑。

　　很好。宁无尘满意地点头，你弟弟会得到解药。

　　他转身欲走，风摇筝突然叫住他：少主！那宁宴...真的是废物吗？

　　宁无尘脚步一顿，月光下的侧脸闪过一丝狰狞：怎么，心软了？

　　不...只是好奇...

　　记住你的身份，风姑娘。宁无尘冷冷道，你弟弟的命，可全系于你一念之间。

　　风摇筝低下头：属下明白。

　　等宁无尘走远，她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躺着那颗真正的毒药。而宁宴吃下的，是她用本命精血炼制的九转还魂丹。

　　对不起，弟弟...她对着夜空轻声道，姐姐...做不到。

　　远处，宁宴的窗口还亮着微光。风摇筝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宁宴正捧着剩下的半块玫瑰酥，对着月亮傻笑：

　　风姑娘...真是个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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