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雪语峰的雪语与赏雪人掌心的棱角

　　雪语峰的雪是软的。

　　往年能捏成“誓约冰”的六角雪，如今像被揉碎的棉絮，落在掌心便化成水，连最凛冽的“寒刃雪”都失了锋芒，落在石上堆不成棱，像被磨平的玉。曾经能在雪粒里藏着誓言的“约纹”——那些如冰晶般剔透的纹路，如今融成了水痕，别说约定的形状，连指尖的力度都留不住，峰顶的“守誓石”也蒙着层湿雪，石上刻的“不渝”二字被融雪泡得发胀，笔画间淌着细小的水流。

　　“雪花的‘约魂’被泡化了。”苏棠站在守誓石旁，指尖接住片飘落的雪，雪在掌心瞬间失了形，凉得像声叹息，掌心的罗盘泛着莹白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被水浸过的盐粒，渐渐消融，光芒里带着雪水的清冽与怅然，“这场暖灾不是自然回暖，是有人在‘凝誓坪’埋了‘融雪芯’，让雪花失去了凝结誓言的冷硬。”

　　37举着“誓约稳定性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像融化的冰棱，一路下滑：“凝誓坪是雪语峰的‘寒核’，藏在峰顶的‘冰镜湖’底，湖底的‘冻誓晶’能释放‘守约寒’，让雪花在坠落时凝结成六角，将人的誓言锁在棱角里。现在融雪芯像颗发热的珠子，嵌在寒核中央，守约寒被烘成了汽，约魂没了依托，雪花才成了握不住的软絮。”

　　阿影望着峰下的雪堆，半融的雪水汇成细流，最深的那处雪洼里，还沉着些“誓约牌”——是人们刻了约定插在雪地里的木牌，如今牌身发潮，字迹模糊，连“来年见”三个字都晕成了墨团。“赏雪人说，十天前的夜里，峰上突然飘起带着暖意的雨，雨滴落在雪上‘滋滋’响，像在啃食冰棱。第二天一早，雪花就软了大半，原本能跟着誓言变硬的约纹，现在连最郑重的承诺都凝不牢，连他藏了二十年的‘盟誓雪’——当年与战友在峰顶共饮时封存的雪块，都化成了滩水，只剩块褪色的红绸子沉在水底。”

　　苏棠的指尖突然在罗盘上顿住。莹白色星点的边缘，竟泛着丝极淡的黑雾，与之前晦光教、乱星会那些组织的气息隐隐相合。更奇怪的是，37的检测仪在扫描融雪芯时，屏幕角落跳出行乱码，放大后竟是半串熟悉的符文——与他们在落霞坡遮天阵、寒星原引星符上见过的残缺印记，能拼合出四分之一。

　　“这些组织……在凑什么？”阿影的机械臂微微收紧，臂甲上的灵土泛起警惕的光，“从落霞坡的光，到寒星原的星，再到现在的雪……他们在针对‘承载信念的东西’下手。”

　　赏雪人蹲在冰镜湖边，正用块冻誓晶的残片舀水。老人的指节冻得发红，残片上还留着半道约纹，像没写完的“诺”字。“十年前，有个穿黑袍的人来过。”他突然开口，声音被寒风刮得发颤，“说‘所有约定都是枷锁’，我没理他。可现在……”他举起残片对着阳光，残片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融雪芯埋入的位置，隐约有个多角形的阵眼轮廓，与之前破妄草、守凇石那些地方的破坏痕迹，竟有着诡异的对称。

　　苏棠的光剑嗡鸣着出鞘。剑身上的符文流转，与冰镜湖底的守约寒残息相触的刹那，竟浮现出幅破碎的画面：无数个被破坏的地点在黑雾中旋转，落霞坡的霞光、寒星原的星轨、青禾甸的稻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在棋盘上，而雪语峰，只是其中一枚即将被吃掉的棋子。

　　“他们不是在单独搞破坏。”37突然调出之前所有检测数据，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这些组织的行动时间、地点、手法……间隔都是七天，破坏的都是‘自然与人心的连接点’，像在完成某个仪式。”

　　话音未落，峰下突然传来雪崩的轰鸣。不是自然坍塌，而是有人在刻意引爆——半融的雪块裹挟着黑雾滚下，最前端的雪粒里，竟裹着些刻着诡异符号的冰碴，落地时“噼啪”炸开，将周围的约魂残息彻底吞噬。

　　“想跑？”阿影的机械臂化作锁链，猛地扎入雪层，缠住一股试图遁走的黑雾。黑雾里传来声尖啸，消散前露出半张脸——与冷情教、禁言派那些人的灰袍下，是同一种苍白的皮肤。

　　赏雪人将冻誓晶残片塞进苏棠手里：“冰镜湖底，有块‘原初雪’，是峰的根。”老人的眼里突然燃起光，像雪地里的火星，“当年我们说‘若有一天信念被埋，就用它重燃’。”

　　苏棠握着残片冲向凝誓坪时，罗盘上的莹白色星点突然炸开。黑雾散去的瞬间，露出个完整的印记——七个角的星芒，每个角都对应着一处被破坏的地点。而融雪芯的阵眼深处，正缓缓升起半块黑色的晶体，上面刻着的，正是那七个角的其中一角。

　　“他们在凑‘破誓晶’。”37的声音带着惊觉，“每毁掉一处信念载体，就收集一块碎片，等七块凑齐……”

　　雪地里的誓约牌突然集体震颤。那些模糊的字迹渗出红光，与赏雪人撒出的原初雪相触，竟在半空拼出个巨大的“诺”字。约魂的残息顺着红光逆流，软絮般的雪花重新聚起棱角，像无数把小冰刀，朝着融雪芯飞去。

　　苏棠的光剑刺入阵眼的刹那，终于看清了晶体上的字：“碎念”。

　　当第七十章的雪重新凝结成六角时，苏棠的罗盘上，七个被破坏的地点星点连成了环。环中心，一个漆黑的星点正在缓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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