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旌旗北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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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才是定业元年)

  崇祯十七年,秋十月丙寅,南京城北,仪凤门外。

  长江浩荡,阴风怒号,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冰冷雨丝夹杂着雪粒,抽打在无数旌旗甲胄之上。

  江面波涛翻涌撞击着舰船,发出沉闷的轰鸣。

  尽管天气恶劣,但自码头直至江北远郊,尽是人马旋旗浩荡如海,杀伐之气冲散天地间的寒意。

  此次出征秦王御驾亲征,北伐抗虏,尽起金陵精锐。

  天策、曜武两镇,甲坚刃利火器精良,两镇满额十万,留两万精锐镇守南京及周边要隘,实发战兵八万!

  征调各镇辅兵及南京京营健卒,编为三个辅兵大营,计三万人。

  彼等不直接临阵搏杀,专司护卫辎重、安营扎寨、架桥修路、操作重型器械,乃大军筋骨。

  户部下令发南京、镇江、扬州、常州四府民夫,计六十万人!人挑马拉车推,组成连绵数百里的运输长龙。

  他们负责运送粮草四十万石、火药十万斤、铅子无数、箭矢百万支,以及各类军资器械。

  水师都督杜永和在接到李嗣炎亲征的消息,二话不说从前线赶回,亲率大型福船二十艘、中型海沧船四十艘、各式战船巡艇百余艘。

  共载一万水师官兵及部分陆营兵员、重炮,溯江而上,既为大军翼护亦保粮道畅通。

  水陆并进,战辅民合计,实打实四十余万之众!

  旋旗蔽空,刀枪耀寒江,号角鼓声压过风雨,展现出新朝鼎盛之军容!

  出征地点选在仪凤门外,皆因这里是北上官道起点,亦是水师重要锚地。

  然而连日雨雪,道路早已泥泞不堪,人马践踏之下,更是化为一片深可没踝的泥沼,极大地增加了行军难度。

  “报——!王上!天策镇已全部登船,辎重营车辆已过浦口浮桥!”

  “报——!曜武镇前锋已抵达滁州清流关,道路泥泞,行进迟缓,辅兵营正在全力抢修!”

  “报——!民夫第三大队有千余人冻伤,医官已前往救治!”

  传令兵浑身湿透,泥浆溅满裤腿,却依旧奔跑如飞,将各方消息送至中军旗舰“破虏”号。

  李嗣炎屹立舰楼,身披玄色精钢山文甲,身后猩红斗篷迎风猎猎,

  房玄德、马守财等文臣冒雨在码头送行。

  “王上,风雪无情,务必保重王躯!江北诸州县粮仓已悉数开启,定保大军无乏!”房玄德高声道,声音在风雨中有些模糊。

  “有劳房卿!金陵,托付诸位了!”李嗣炎拱手,声如洪钟,身后赞画张仙芝、杜永和以及一众将领肃立。

  “恭祝王上旗开得胜,克定中原!”众臣齐声呐喊。

  李嗣炎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天地,“破虏”号主桅上,那面巨大玄色“秦”字王旗,“李”字帅旗升至顶端。

  “传令!全军按序开拔!”

  命令一下,整个战争巨兽彻底开动。

  江面上,庞大的舰队调整风帆,桨橹并用逆着风浪开始西进,福船如移动的城堡劈波斩浪,海沧船灵活穿梭,警戒四周。

  陆路上景象更为壮观,八万战兵排成数十路纵队,顶风冒雪艰难北行。

  铁甲寒霜长矛如林,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灰光,火铳手们小心地用油布包裹着,心爱的鲁密铳挽在肩头。

  “稳住阵型!跟上!”军官们的呼喊在风中回荡。

  三万辅兵营士卒分散在队伍前后左右,他们挥舞着铁锹、斧头,拼命填平坑洼,铺设木板。

  甚至拆毁沿途无人茅屋取椽木垫路,竭力为大军开辟通道。

  “快!快!把这段路垫实咯!莫要耽搁了王爷的大军!”一名辅兵把总嘶哑地吼叫着。

  最为庞大的民夫队伍,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推着独轮车,赶着牛车、骡车,挑着担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挣扎。

  车辆陷入泥坑是常事,立刻便有周围数十人涌上来,喊着号子合力推拉。

  “嘿——呦!加把劲啊!为了秦王!”一名老民夫高声喊道,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旁边一个年轻人喘着粗气接话:“对!为了王上!王上给了咱田种,免了咱苛捐杂税,让咱娃能喝上粥!咱不能让北边的鞑子祸害了!”

  尽管寒冷彻骨,泥泞难行,但队伍却始终坚定地向前移动。

  船上,赞画张仙芝递上一份文书:“王上,最新塘报,阿济格主力确已南下,其先锋已破汝宁府,兵锋直指湖广德安、随州!

  其意图甚明,乃是要斜插湖广,断曹变蛟、李定国两将军之后路,或与左良玉、张献忠残部勾结!”

  李嗣炎神色一凝,目光落在舆图上湖广西北部:“果然如此!好个阿济格,避实就虚,直捣我心腹之地!”

  他只略作沉吟,便做出决断:“原定计划不变,大军仍按原路线经滁州、定远至寿州、凤阳!

  但抵达凤阳后,不再北上淮河,而是立刻西进!走颍州、入河南汝宁府,直插阿济格侧后!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看谁先撑不住!”

  “王上英明!如此可反将一军,打乱阿济格部署!”张仙芝赞道。

  “传令全军,加快速度!通告各营,虏酋阿济格已侵入湖广,欲断我征西大军归路,屠戮我湖广百姓!

  吾辈北征,非止为御敌于国门之外,更为解救同袍,拯溺湖湘!”李嗣炎的声音透过风雨,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解救同袍!拯溺湖湘!”

  “万胜!万胜!”

  命令和口号迅速传遍各船、各营,士兵和民夫们闻知,更是群情激昂。

  原本因恶劣天气,而产生的些许萎靡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同仇敌忾,急赴战场的炽热战意!

  舰队破浪铁流滚滚,天策大军如同一条巨大的黑龙,秦王的旗帜所指,便是大军征伐之所!

  .............

  十数日后,湖广北部,德安府附近,清军大营。

  与南方的潮湿泥泞相比,此地的寒冷更为干冽,北风卷过收割后荒芜的田野,带着刺骨的寒意。

  一座依傍小丘设立的庞大营盘,宛若匍匐的巨兽,外围壕沟深陷,鹿角密布。

  巡弋的骑兵十人一队,盔甲鲜明,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百战精锐,特有的凶悍警惕。

  营中核心,一座宽大的牛皮大帐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着帐外的严寒。

  英亲王阿济格,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宽大交椅上,身上穿着锦缎面料的棉甲,外罩一件貂皮镶边的藏青色马褂,粗犷面容上带着几分倨傲。

  梅勒章京鳌拜、巴牙喇纛章京苏克萨哈等,一众满洲悍将分列两侧,帐下还跪着几名刚刚回报的探马,噶布什贤(哨探)。

  “照此说来,南蛮那伪秦王,竟真敢亲提大军,离了金陵巢穴?”

  阿济格话语带着轻蔑,捏着一块烤得焦香的羊腿肉,一边撕扯,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回禀王爷,千真万确!”一名为首的噶布什贤头目叩首。

  “奴才等冒死抵近滁州窥探,亲眼得见!旌旗漫野,甲仗塞川,民夫辎重浩荡如蚁,正循官道向西北蠕动。

  觑其中军旗号,正是‘秦王李’并‘天策’、‘曜武’无疑!”

  另一名探马补充道:“奴才观其部伍,步卒甲胄光鲜,火器之盛,远逾寻常明军,行列亦颇有章法。

  但……其辅兵民夫冗杂甚众,兼之道路溃烂,日行不过三四十里,迁延异常。”

  “哼!”阿济格将骨头扔进炭盆,溅起一串火星,发出嗤笑。

  “虚张声势,徒有其表!又是一个崇祯之流!以为仗着人多势众,便能撼动本王?

  昔日明军、流寇,哪个不是号称百万,还不是被我八旗劲旅,一击即溃!”

  他接过亲兵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油渍,环视帐内诸将:“南朝兵马底细,本王洞若观火。

  除却将帅家丁或可一战,余者皆乌合之众!火器?听着骇人,待我铁骑突至阵前,未及施放便已土崩瓦解!

  观其行军迟滞,拖带如此冗赘,显是心怯于我,欲行阻截却又首鼠两端,徒惹人发笑!”

  帐内众将发出一阵哄笑,充满了对汉人军队固有的轻视。

  他们纵横辽东、中原大地,擒蒙古、破大明、摧大顺,罕逢敌手,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鳌拜同样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眼中全是好战嗜血的光芒,他猛地抱拳出列:“王爷!管他是什么秦王汉王,带了多少人马火器!在咱八旗铁骑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奴才请率镶白旗巴牙喇锐士,直取其军中纛!必斩李嗣炎首级,献于王驾麾下!”

  阿济格闻言,非但不恼,朗声笑道:“好!真乃我满洲巴图鲁!正该有这等气魄!”

  他起身踱至悬挂的舆图前,虽自信睥睨,然多年沙场磨砺,令其仍存三分审慎。

  随即收起部分轻蔑,语气转沉:“不过,这李嗣炎能逼得左良玉困守孤城,把张献忠围在岳阳,总归是有点本事。

  对方不是杨嗣昌、熊文灿那帮废物,咱们可以藐视他,但真动起手来,还得拿出真本事,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粗略舆图前,手指点向上面:“李嗣炎大军目标是凤阳,然后西进堵咱。

  想法不错,可惜太慢!等他磨蹭到地方,本王早把曹变蛟、李定国的后路抄了,把湖广搅个天翻地覆了!”

  他眼中闪过猎食者的凶光,迅速做出决断:“咱们不等他来堵!他不是慢吗?咱就快!他不是想西进吗?咱偏不让他如意!”

  “传令!”阿济格声音陡然严厉,“全军即刻整备,抛弃不必要的辎重,只带十日干粮和必备箭矢火药!”

  “苏克萨哈!”

  “奴才在!”

  “你领三千镶白旗精锐马甲,并所有蒙古轻骑,共计六千骑,为大军前锋!

  不必理会沿途小城据点,给本王直扑信阳!做出要大举南下,穿插桐柏山,直捣襄阳的架势!把声势闹大!”

  “嗻!”苏克萨哈领命,眼中充满嗜战的兴奋。

  “鳌拜!”

  “奴才在!”

  “你统步甲营、汉八旗及所有绿营兵,紧随前锋之后,给本王猛攻随州!攻势务必酷烈迅疾!

  作出此乃我主攻方向之态,牢牢吸住李嗣炎心神,迫其仓促西进来援!”

  “嗻!奴才必踏平随州,不负王命!”鳌拜狞声应道,声震帐瓦。

  末了,阿济格嘴角勾起一丝冷酷弧度,指尖敲在舆图侧翼一点:“本王亲率巴牙喇纛营,并剩余马甲精锐,暂隐不动。

  待李嗣炎被尔等牵动,大军西进之后……”他的目光投向东南方。

  “本王便亲自率领这支尖刀,出其不意,从侧翼直插过去!踹了其营盘,截其粮道!

  他不是驱役数十万民夫么?好!本王倒要看看,粮道一绝,他那十万大军几十万张口,顷刻间便成饿殍!

  届时军心溃乱,任他火器如何犀利,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帐内诸将闻言,俱是目光大亮,战意澎湃。

  这才是他们纵横无敌的根本战法!迂回侧击,断粮攻心!

  以精骑之疾,攻敌之必救!昔日破关夺隘,摧灭强敌,无不是此法!

  “王爷妙算!”众将齐声喝道。

  “即刻依令行事!”阿济格一挥手,令麾下将领自行安排。

  “让南蛮好生领教,何谓真正的八旗劲旅!莫以为侥幸得胜,便可与我大清天兵抗衡!”

  “嗻!”

  众将轰然应诺,迅疾退出大帐,各自整军。

  片刻间,清军大营中号角连绵,人马躁动,各支军马如臂使指,快速调动集结,森然杀伐之气冲霄而起。

  阿济格步出大帐,任寒风刮面,望向南面阴沉天际,眼中尽是搏杀与炙热的功名之心。

  “李嗣炎……你的头颅,本王志在必得,此不世之功,合该为我阿济格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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