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年人生能用多少个十年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绒布，将申城的繁华轻轻覆盖。陆沉建筑事务所顶层的休息区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地勾勒出沙发上两个男人的轮廓。陆沉靠在沙发背上，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窗外璀璨的夜景上，眉心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说陆沉，你这都快成望夫石了，”陈野端着两杯威士忌走过来，将其中一杯塞进陆沉手里，“不就见了林晚一面吗？至于这么魂不守舍？”

　　陆沉接过酒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才从思绪中抽离。他看了陈野一眼，语气平淡：“项目上的事。”

　　“项目上的事？”陈野挑眉，在他身边坐下，夸张地叹了口气，“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从大学盯着人家到现在，十年了！整整十年！人家林晚都从黄毛丫头长成大美女了，你这冰山愣是没融化一点，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陆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威士忌，没有接话。十年，这个词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像一块压了太久的石头，早已和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对了，”陈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凑近，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我今天帮你拿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手机相册了啊——啧啧啧，那个名为‘晚风’的相册，里面全是林晚的照片吧？从大学到现在，连人家在便利店买咖啡的照片都有，你这暗恋做得也太到位了吧？”

　　陆沉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杯中的威士忌轻轻晃荡了一下。他侧过头，眼神冷冽地看向陈野：“谁让你乱翻我手机的？”

　　“嘿，跟我还装什么装！”陈野不怕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是你发小，还能不知道你那点秘密？不过说真的，陆沉，你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喜欢一个人藏这么深，不难受吗？你看你手机里那些照片，人家林晚笑得多甜，你却只能偷偷看着，不觉得亏得慌？”

　　陆沉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地毯上复杂的花纹上，声音低沉：“她性子怯，太急了怕吓到她。”

　　“怯？我看未必，”陈野摇摇头，“我今天在事务所看到她了，跟小夏一起，虽然看着还是有点害羞，但跟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可是有光的。再说了，你那匿名委托玩得那么大，五十万砸下去，她就算再迟钝，也该感觉到不对劲了吧？”

　　提到匿名委托，陆沉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她工作室遇到困难，正好‘星穹之境’需要插画，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陈野嗤笑一声，“我看是‘蓄谋已久’才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性子，怎么会随便找个插画师？分明就是冲着林晚去的！还有上次她发烧，你半夜三更开车去她楼下守着，回来还特意熬了粥送过去，你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细心过？”

　　陆沉没有反驳，只是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锁屏壁纸——那是一张林晚在大学画室里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正专注地看着画布，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这张照片，是他当年偷偷拍下的，一用就是十年。

　　“陆沉，”陈野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可感情这东西不是做设计，光靠精准计算没用。你看你手机里这些照片，从图书馆到画室，从课堂到操场，你记录了她十年的时光，可她却一无所知。你就没想过，告诉她你的心意？”

　　陆沉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林晚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隐忍，有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她现在只想好好完成项目，不想给她太多压力。”

　　“压力？我看你是自己给自己压力吧！”陈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再这么憋着，我都替你着急！你看看你，平时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怎么到了感情上就这么磨叽？不就是告个白吗？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着？”

　　陆沉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等了十年，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不是一时冲动。”

　　“行，你有理，”陈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谁让你是陆沉呢，想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说真的，兄弟我可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再这么‘冰山’下去，别说十年，二十年你也追不到人家！林晚那性子，你不主动，她能明白你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陆沉沉默了，陈野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用十年时间筑起的保护层。他不是不着急，只是害怕，害怕自己的急切会吓跑那只受惊的小鹿，害怕自己十年的暗恋最终只换来一句“对不起”。

　　“对了，”陈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下周事务所周年庆，你打算邀请林晚吗？这可是个好机会，让她看看你‘冰山’之外的样子，说不定就……”

　　陆沉打断他：“她不喜欢热闹。”

　　“不喜欢热闹才要创造机会啊！”陈野恨不能亲自上阵，“你可以让小夏陪她来，就说项目需要，顺便让她看看事务所的氛围。你想想，在那种场合，你再英雄救美一下，或者不经意间展现一下你的‘男友力’，啧啧，还怕她不心动？”

　　陆沉看着陈野滔滔不绝的样子，心里却在认真思考这个建议。周年庆，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邀请她，也可以让她看到自己在工作之外的一面。

　　“我考虑一下。”陆沉放下手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还考虑什么呀！”陈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么定了！我帮你跟小夏说，保证把林晚给你‘请’过来！”

　　陆沉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城市的灯光在他眼中闪烁，却不及他心中那道名为林晚的星光明亮。

　　十年的暗涌，在陈野的调侃下，终于泛起了明显的涟漪。也许，是时候了。是时候走出那片蛰伏的阴影，让他的星光，照进她的世界。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名为“晚风”的相册，里面最新的一张照片，是林晚在工作室里低头改画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停驻的蝴蝶。

　　林晚，再等等。

　　等我准备好，等你愿意。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只存在于我的相册里。

　　陆沉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十年的等待，似乎终于要迎来破土而出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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