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猫的调侃

　　深秋的阳光透过阁楼的老虎窗，在“晚风眠”工作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正趴在画桌上，对着修改后的“星穹之境”插画稿凝神思索，铅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却迟迟没有落下。桌角放着的保温桶已经洗干净收起来了，但每次瞥见那个深灰色的轮廓，她总会想起陆沉站在门口时，阳光在他肩线勾勒出的冷硬金边。

　　“哟，我们林大插画师又在为‘星穹之境’燃烧脑细胞啦？”小夏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马尾辫在脑后晃出活泼的弧度，“我刚从陆沉建筑事务所回来，你猜我看到谁了？”

　　林晚手一抖，铅笔在画稿边缘划出一道浅痕，她慌忙用橡皮擦掉，头也不抬地含糊道：“谁啊？”

　　“还能有谁，你的‘专属甲方’陆大设计师呗！”小夏把文件往桌上一放，拖过椅子坐到她对面，眼睛亮晶晶地像发现了新大陆，“我跟你说，今天在电梯里碰到他，那气场简直了，整个电梯里的空气都冻住了！不过说来也怪，他看到我居然问了句‘林老师今天没来？’”

　　林晚握着橡皮的手指骤然收紧，橡皮屑簌簌落在画纸上：“他……他可能只是关心项目进度。”

　　“项目进度？”小夏挑眉，身体前倾，语气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我可听说了，陆沉对项目要求出了名的严苛，上次有个设计师交稿晚了半小时，被他用激光笔点着图纸骂了整整一小时。可到了你这儿呢？不仅亲自指点画稿，还‘路过’送药送粥，甚至连对接会都能为你取消——林晚，你老实交代，你跟这个冰山男神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啊！”林晚猛地抬头，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被戳破心事的小学生，“我们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

　　“普通工作关系？”小夏不依不饶，伸手戳了戳她发烫的脸颊，“那人家怎么不‘路过’给我送药？怎么不对别的插画师‘恰巧’指点画稿？我看啊，这分明就是‘现实版美女与野兽’——你是温柔可爱的小美女，他是外冷内热的大野兽，绝配！”

　　“你别胡说八道！”林晚拍开她的手，抓起桌上的画稿挡住半张脸，声音闷在纸后，“陆总就是……就是比较敬业而已。”

　　“敬业？”小夏嗤笑一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那你看看这个，我今天在事务所前台拍到的，陆沉办公室门口的公告栏，你猜猜贴着什么？”

　　照片上，陆沉办公室外的公告栏中央，赫然贴着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林晚修改后的“星穹之境”插画初稿，旁边还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字：“林晚老师作品，光影与结构的共振范例。”

　　林晚看着照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的画稿，竟然被陆沉贴在了事务所的公告栏里，还加上了“范例”的评价。要知道，陆沉建筑事务所向来以高标准着称，公告栏里通常只张贴获奖项目或重大工程的设计图，她一个小小的插画师的作品，怎么会……

　　“你看你看，脸更红了！”小夏把照片抽回来，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林晚，不是我说，陆沉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上次在晚宴上，他被那个女客户缠住时，我偷偷观察他，平时跟冰山似的人，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可当他无意间扫到你躲在角落时，那眼神……啧啧，简直像冰山裂缝里漏出的光。”

　　“你看错了吧……”林晚的声音越来越小，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陆沉在露台上注视她的眼神，以及在会议室里俯身指点画稿时，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那些瞬间，他眼中的光确实不像冰山，更像……像深夜里专注打磨艺术品的匠人。

　　“我看没看错，你心里最清楚。”小夏收起玩笑的神色，握住林晚的手，“晚晚，我知道你有点社恐，对陌生人总是下意识回避，但陆沉……他不一样。你不觉得吗？跟他在一起时，你虽然紧张，但并不排斥。”

　　林晚被她看得有些慌乱，抽回手，低头收拾着画具：“我只是……只是觉得他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林晚想起陆沉精准指出她画中光影问题时的专业，想起他送来退烧药时的细致，想起他在电话里沉默倾听的耐心，那些片段像散落的星光，在她心里汇聚成一片温柔的光晕，“他其实……没那么冷。”

　　“这不就对了！”小夏一拍桌子，差点碰倒林晚的颜料盒，“所以说啊，人家‘野兽’只是外表凶悍，内里可是藏着一颗为你融化的热心呢！你看你，现在说起他，眼睛里都有光了。”

　　林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却在碰到温热的脸颊时猛地缩回手。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深秋的风灌进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楼下的梧桐树叶正扑簌簌地往下掉，像一场金色的雨。

　　她想起昨天收到的那本《建筑光影参考集》，末尾那句“你画中的光，是有生命的”，想起陆沉总能精准说出她那些冷门作品的名字，想起他书房里可能藏着的、关于她的“十年心事”——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在她心里悄悄生长，缠绕出一个不敢深究的可能。

　　“小夏，”林晚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像风，“如果……如果一个人总是对你特别好，好到不像是普通朋友，你会怎么办？”

　　小夏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楼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我会先问问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如果看到他会心跳加速，想到他会忍不住微笑，甚至在他靠近时会期待……那说不定啊，就是心动了。”

　　心动……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想起陆沉192cm的身高投下的阴影，想起他指尖划过画稿时的专注，想起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心脏果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我……我不知道。”林晚低下头，看着窗台上那盆快要枯萎的多肉，“我只知道，跟他在一起时，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害怕人群，害怕陌生，害怕被关注——这是她多年来的枷锁。但陆沉的存在，像一道温和的光，悄悄照亮了她蜷缩的角落。他的沉默不是冷漠，他的严苛不是刁难，他的靠近……似乎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却并不排斥的温柔。

　　“没那么害怕就对了！”小夏拍拍她的肩膀，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这说明‘野兽’的魅力太大，把我们家小鹿的胆子都给‘吓’没啦！”

　　“你又乱比喻！”林晚被她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刚才的紧张和迷茫也消散了不少。

　　“好好好，不比喻了，”小夏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过说真的，晚晚，感情这事儿就像画画，不能总是躲在阁楼里凭空想象，得试着拿起画笔，去触碰那些让你心动的色彩。陆沉那边，我看他对你是‘蓄谋已久’了，你这边也该勇敢一点嘛。”

　　勇敢一点……

　　林晚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她想起陆沉说的“建筑是光的容器”，也许，感情也是一样，需要勇气作为容器，才能盛放那些不期而遇的心动。

　　这时，手机在画桌上震动了一下，是周助理发来的消息：“林老师，陆总问您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想请您去看‘星穹之境’的实体模型。”

　　林晚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在回复框里犹豫了很久，最终打下两个字：“有空。”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小夏对她眨了眨眼，脸上是“我就知道”的笑容。

　　也许，小夏说的没错。

　　也许，那座冰山背后，真的藏着一片为她而亮的星光。

　　而她，好像也不再那么害怕靠近那片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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