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承诺

　　周六的午后阳光格外温柔，透过旧仓库屋顶的破洞，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林微坐在靠墙的旧木箱上，膝盖上摊着画本，手里握着铅笔，正细细勾勒纸上的巷弄——青石板路蜿蜒着通向远方，墙角爬着几丛浅绿的青苔，巷口的老槐树下，还画了个小小的石凳，和她南方老家巷口的那只一模一样。

　　陆泽坐在她对面的木箱上，手里拿着本漫画书，却没怎么看，眼神总落在林微的画本上。他知道，林微最近总爱画这样的旧巷，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她对老家的想念。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温热的牛奶，递到她面前：“歇会儿吧，画了快一小时了，喝口牛奶。”

　　林微停下笔，接过牛奶，指尖碰到瓶身的温度，心里暖了暖。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又落回画本上，语气带着点淡淡的失落：“这里的巷口，没有老家的槐树高，也没有石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烟火气？”陆泽合上漫画书，往她身边挪了挪，低头看着画本上的巷弄，“你画的这里，好像每次你跟我描述的老家。”

　　“嗯。”林微点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画本上的石凳，“小时候我总坐在那只石凳上画画，妈妈会端着一碗糖水过来，坐在我旁边陪我，有时候还会给我讲巷子里的故事。”

　　说到“妈妈”两个字时，林微的声音轻了下来，眼神也黯淡了些。她来北方快两个月了，虽然姑姑对她很好，可她还是会时常想起老家的爸妈，想起巷口的槐树，想起妈妈煮的糖水。在这里，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连画出来的巷弄，都带着点陌生的冷清。

　　陆泽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小就没怎么体会过想家的感觉，只能笨拙地找着话题：“等放假了，你可以回去看看啊，看看你画的槐树和石凳。”

　　“姑姑说，寒假不一定能回去，她要加班，没人陪我坐火车。”林微的声音更小了，她低下头，把脸埋在画本上，不想让陆泽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其实我有时候会觉得，在这里好像没有家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在暂时借住。”

　　“没有家的感觉”——这句话像颗小石子，轻轻砸在陆泽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他看着林微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教室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带，眼神里满是怯生生的陌生，像只迷路的小鹿。原来从那时起，她就一直没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陆泽沉默了片刻，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心里反复斟酌着该说的话。他不是个擅长说温柔话的人，可看着林微难过的样子，他还是想让她知道，在这里，她不是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以后，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林微的身体猛地僵住，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陆泽，好像没听清他的话：“你……你说什么？”

　　“我说，”陆泽别过头，不敢看她亮晶晶的眼睛，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声音却比刚才更坚定了些，“以后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家虽然不大，但是有一间空房间，你要是想住，随时可以搬过去。要是不想搬，也没关系，只要你想找个人说话，想画画，或者只是想坐一会儿，都可以来找我，我家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他说得有点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可每一个字都落在林微心里，像颗颗温热的小石子，把她心里的冷清一点点驱散。林微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别着头，耳朵红透，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抠着木箱边缘，却还是认真地把承诺说出来，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一颗颗砸在画本上，晕开了铅笔勾勒的青苔痕迹。

　　“你怎么哭了？”陆泽慌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她面前，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我……我不是逼你搬过来，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要是不想……”

　　“我没有不想。”林微打断他的话，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我就是……就是觉得很开心，谢谢你，陆泽。”

　　长这么大，除了爸妈和姑姑，还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没人告诉她，在这里，她也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这个承诺，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心里的陌生和冷清，让她突然觉得，在这里，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陆泽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的慌乱慢慢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暖意。他挠了挠头，别过头，假装看屋顶的破洞，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嘴硬：“哭什么？多大点事，不就是一个承诺吗？我说到做到，不会骗你的。”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林微把画本抱在怀里，看着陆泽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色，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陆泽，你真好。”

　　被她这么直白地夸奖，陆泽的耳尖更红了，连耳根都泛着粉色。他赶紧转移话题，拿起她的画本，指着上面的巷弄：“你这里的槐树画得太矮了，下次我陪你去公园看看，公园里有几棵老槐树，跟你说的差不多高，你可以照着画。”

　　“好啊。”林微立刻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刚才的失落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明天可以吗？”

　　“明天不行，我要帮我妈去超市买东西。”陆泽想了想，“后天下午吧，后天下午我没什么事，陪你去公园，顺便帮你改改画。”

　　“嗯！”林微用力点头，抱着画本的手更紧了，心里满是期待。

　　两人又在旧仓库待了一会儿，林微把画本上的眼泪痕迹擦干净，又补充了几笔，让巷口的槐树看起来更高了些，石凳上还加了个小小的人影，像在等什么人。陆泽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画画，偶尔递支笔，或者帮她扶一下歪掉的画本，阳光透过破洞照在他们身上，安静又温馨。

　　快到傍晚的时候，陆泽看了眼手机，站起来：“该走了，一会儿天黑了，你姑姑该担心了。”

　　林微点点头，收拾好画本和铅笔，跟着他往仓库外走。两人并肩走在巷口的青石板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

　　“陆泽，”林微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认真，“你说的话，可不能反悔哦。”

　　“谁会反悔。”陆泽别过头，耳尖又红了，却还是坚定地说，“我说过的话，肯定算数。以后你要是想找‘家’，就来找我。”

　　林微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露出来，像颗刚化开的奶糖。她知道，陆泽的这个承诺，不是随便说说的。在这里，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有了一个可以随时找的人。

　　走到姑姑家楼下时，林微把画本抱在怀里，对陆泽说：“后天下午，我在巷口等你，我们一起去公园看槐树。”

　　“嗯，我知道了。”陆泽点点头，看着她走进楼道，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往家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牛奶瓶，瓶身上还带着林微的温度，心里满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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