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苏念的“心病”

　　夜色深沉，集团大厦顶层办公室的灯光却依然亮着。

　　苏念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堆着厚厚的文件，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她已经连续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但她强迫自己继续。

　　只有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才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不愿回首的过往，才能麻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温言发来的消息：记得按时吃药，别熬夜太晚。

　　苏念瞥了一眼，没有回复。她伸手打开抽屉，取出一个药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颜色的药片——抗抑郁的、安眠的、缓解焦虑的...

　　她熟练地倒出几颗，就着冷掉的咖啡吞服下去。

　　药效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作，而这段时间总是最难熬的。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脚下的城市灯火辉煌，可她只觉得寒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无论多少灯光都无法温暖。

　　陆延舟辞职已经一周了。

　　这一周里，她以雷霆手段彻底掌控了陆氏集团，将那些曾经轻视她、伤害她的人都踩在了脚下。她应该感到痛快才对，可为什么心里却空落落的？

　　复仇的快感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空虚。

　　她想起白天在董事会上，那些曾经对陆延舟忠心耿耿的元老们，如今对着她卑躬屈膝的模样；想起周婉华在她面前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想起陆延舟离开陆氏时，那个孤独落寞的背影...

　　这一切不都是她想要的吗？

　　为什么得到了，却不快乐？

　　苏念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那道疤痕——那是捐肝手术留下的印记，也是她与陆延舟之间永远的裂痕。

　　每当夜深人静时，那道疤痕就会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曾经有多么愚蠢，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不会后悔的...她低声对自己说，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可是为什么，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在颤抖？

　　她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强迫自己继续工作。只有沉浸在数据和文件中，她才能暂时逃离那些纠缠不休的念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

　　苏念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她知道这是抑郁症发作的前兆，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情绪正在寻找突破口。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去的画面——

　　陆延舟在婚礼上对她微笑的样子；

　　她躺在手术台上，想着要救他时的决心；

　　发现他和林清漪的聊天记录时的心碎；

　　收到不孕诊断书时的绝望...

　　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不...不要想了...她捂住耳朵，拼命摇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可是那些记忆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她，不肯放过她。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她知道自己应该吃药了，可是手抖得厉害，连药瓶都打不开。

　　的一声，药瓶掉在地上，药片散落一地。

　　苏念看着满地的药片，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

　　看啊，这就是她的人生，如同这些散落的药片，一片狼藉。

　　她缓缓蹲下身，却没有去捡那些药片，而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其中。

　　泪水无声地滑落，起初只是几滴，随后便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她哭得浑身发抖，像个迷路的孩子。那些被压抑太久的痛苦、委屈、愤怒，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办公室的监控摄像头静静运转着，记录下了这一切。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陆延舟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苏念办公室的实时监控画面。

　　这是他留在陆氏集团的最后一个后手——一个他亲自安装的隐藏摄像头。原本是为了在必要时收集商业情报，现在却成了他窥视苏念的唯一窗口。

　　当他看到苏念蹲在地上痛哭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念——脆弱、无助、完全崩溃的苏念。

　　在他记忆中，苏念总是坚强的，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总是努力保持着体面。而现在，她却像是个被撕碎的布娃娃，散落一地。

　　监控画面中，苏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玻璃，仿佛在触摸窗外的灯火。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陆延舟心惊胆战的事——她开始用力捶打玻璃，一下，两下，力道大得惊人。

　　不要！陆延舟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

　　他看到苏念的拳头已经渗出血迹，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然机械地捶打着玻璃，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陆延舟凑近屏幕，努力分辨她的口型。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苏念重复着这句话，眼神空洞得可怕。

　　陆延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苏念的复仇，不仅仅是在惩罚他，更是在折磨她自己。

　　她从未从那些伤害中真正走出来，她只是把所有的痛苦都压抑在心底，然后用恨意来掩盖。而现在，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终于反噬了。

　　监控画面中，苏念突然停止捶打玻璃，她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办公桌，开始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陆延舟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苏念找出了一把裁纸刀，她看着锋利的刀刃，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解脱的表情。

　　不...念念，不要...陆延舟的声音颤抖着，他立刻拿起手机，拨打苏念的号码。

　　办公室内，手机铃声响起，但苏念仿佛没有听见。她举起裁纸刀，对着自己的手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温言冲了进来。

　　念念！温言惊呼一声，快步上前夺过苏念手中的裁纸刀，你在干什么？

　　苏念茫然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好累...真的好累...

　　温言心疼地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累。但你不能这样做，你还有我，还有姜暖，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

　　苏念在他的怀中剧烈颤抖着，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为什么...为什么我赢了却不快乐？为什么报复了他，我的心还是这么痛？

　　温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因为你还在乎他，念念。恨的另一面，永远是爱。

　　监控另一端的陆延舟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

　　他看着屏幕上相拥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庆幸温言及时出现阻止了苏念，另一方面却又因为那个拥抱而感到刺痛。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嫉妒，是他亲手将苏念推开，是他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当他看到苏念在温言怀中渐渐平静下来，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

　　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怀抱，如今已经为别人敞开。

　　监控画面中，温言扶着苏念在沙发上坐下，为她处理手上的伤口。他的动作轻柔而专业，看着苏念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爱怜。

　　陆延舟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曾经以为，只要苏念能够幸福，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是当亲眼看到她在别人怀中寻求安慰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胸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广。

　　他依然爱她，这份爱从未停止，只是在恨意的掩盖下，被他刻意忽略了。

　　而现在，当看到苏念如此痛苦的模样，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打开手机，找到那个他偷偷安装的监控软件。只需要一个点击，他就能永远删除这个窥视的窗口，还给苏念应有的隐私。

　　可是他的手指在删除键上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按下去。

　　他舍不得。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看到苏念的方式，即使这样的窥视卑劣而可耻，他也无法放弃这最后的念想。

　　监控画面中，苏念已经在温言的安抚下渐渐入睡。温言为她盖好毛毯，守在沙发旁，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陆延舟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是时候彻底退出苏念的生活了。他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他关掉监控画面，拿起车钥匙，冲出家门。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向着大厦的方向驶去。

　　即使不能相见，他也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夜色中，汽车疾驰而过，如同他无处安放的心。

　　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另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大厦顶楼的那盏灯。

　　这场纠缠了太久的爱恨情仇，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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