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是斯蒂文

　　某天，那人突然被院长叫走，一直到两个月后才回来。他看起来很疲惫，但脸上的皱纹却减少了很多。他告诉斯蒂文，他在四楼接受治疗，效果不错，但四楼很可怕，能不去还是尽量不要去。他还说医生判断他再接受两、三次治疗，兴许就痊愈了。

　　那个人说起这事既高兴又害怕。他当然想变的和正常人一样，但实在不想再去四楼。那些病人太吓人了。他晚上经常会被各种奇怪的声音吵醒，导致夜不能寐。他向医生提出，如果治疗的过程只是吃药，不如放他回一楼。但医生否决了这一提议，没有告诉他任何原因。他也只能作罢。

　　斯蒂文为他的好转而高兴，可又有些怅然若失。

　　那人看出斯蒂文的失落，与斯蒂文约定。就算他出院，也一定会经常来这里陪斯蒂文玩，并且给他带一只崭新的玩具熊，就和他现在戴的面具一样。

　　在这之后，那人又被带走了几次，可效果远不如第一次好。他的心肺功能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晚上睡觉时总会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甚至有时候会因为呼吸不上来，把自己憋醒。

　　他怕自己会一口气上不来而拒绝睡觉。斯蒂文为了让他安心入睡，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床边，在他睡觉的时候“放哨”。他稍有呼吸不上来的状况，斯蒂文就把他叫醒。他大受感动，总是对着斯蒂文边哭边道歉，说他给他添麻烦了。

　　再到后来，那人的病症有明显好转并且稳定下来。他父母为此还跑来看他。斯蒂文就是那个时候和他拍的合照。他见过他的父母，他们的个子都不高。和那人一样非常懂礼貌。他们向斯蒂文表达了感谢。

　　很快，那人的父母从外面寄来两块怀表，里面放的是他们的合照。这是他们友谊的见证。也是他们给斯蒂文的礼物。

　　过了几天，那个少年又被叫走，这一次他再也没回来。他的东西也没有人来收。

　　斯蒂文对这个怀表宝贝得不得了，总是拿出来看看又赶紧用布包好，放回盒子里。在等他回来的期间，这份礼物就是他的慰藉。

　　他戴着面具在病房里等他，坚信只要守着那人的东西，那人就一定会回来。斯蒂文就这么等着，等到他死在精神病院。

　　对于怎么死的，斯蒂文和玛格丽特她们说的差不多。没有半点印象，就好像闭了一下眼睛，身体突然就成这样了。

　　它被困在精神病院出不去，而小熊面具的主人又成了他的执念，因而面具嵌入到了他的脸上，与它融为一体。而它确信那人出院而不是死了，是因为精神病院倒闭后，它见过那人。

　　那人已经彻底治好了，顶着一张青春正盛的脸。整个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只是气质有些骇人。

　　斯蒂文看见他，高兴地跟他打招呼。那人却没理他。那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死亡的含义——你和关系最要好的人再也说不上话了。

　　对于他来说，死的是你；但对于你来说，死的是他。

　　斯蒂文沮丧地躲在角落，见那人走过每个房间，然后上楼，很久之后才离开。

　　他走后的第二天就来了一批人堵住了那些楼梯。过了一个月左右，那人又来了。这次他没进来，而是站在外面看了看，在空中比比划划的，斯蒂文也看不懂。

　　不过，他临走时在斯蒂文的病房里放置了一个白色音乐玩具熊，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才转身走了。

　　斯蒂文很是疑惑。难道说他又能看见自己了？还是他一直都装着看不见自己。

　　为此，斯蒂文有些伤心，但也能理解。

　　阿水转述斯蒂文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明白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他母亲一样。她说爱他，他是她的宝贝，但转头把他送到这里，再也没来见他一面。那个朋友恐怕也是这样。不过，那人还记得他们的约定，给他送了音乐熊，他已经知足了。”

　　江易沉默片刻，追问斯蒂文住的房间的大概位置。和尹晓一同帮斯蒂文找怀表。

　　他们并不是因为听到故事感动得像打了鸡血，帮人家圆梦。而是猜到出院的人大概率是被岳乾坤换了身体。斯蒂文有他的照片，找起他来就容易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好事会有幸运加成。这次他们没多久便挖出了那块怀表。它被放在盒子里，上面又有柜子挡着。因而没有受到损害。

　　斯蒂文十分宝贝地吹了吹怀表上面的灰……

　　未果。

　　江易叹了口气，帮它擦掉灰尘，接着帮它打开。怀表已经停了，但合照还在。斯蒂文高兴地手舞足蹈，指着照片，说：“this is……is……my friend……best……best friend. he……nice person.

　　I should go……now.”

　　它活着的时候不怎么跟人说话，所以语言并不利索。几个短句也说得磕磕绊绊的。

　　阿水望着它，眼眶有些酸涩：“斯蒂文……”

　　她明白即使没有那个法阵，斯蒂文也不会离开。他想再见那个男孩一面。想见那个陪他在漫长住院岁月中的好朋友，那个没有改变前的他。只是物是人非，能弥补斯蒂文遗憾的也只有那张还未褪色的照片。

　　斯蒂文的魂魄发出荧光。尹晓拨动伞柄，放它离去。它双脚离开地面，逐渐升空向，那张面具主动脱离了它的脸，露出它原本没有攻击性的面孔。阳光下， 阿水觉得它像只刚长出翅膀的胖天使。

　　斯蒂文好像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对着尹晓他们笨拙地挥手告别。

　　它飘在半空，对着江易和阿水投去感激的笑容，又转向尹晓，表情很是认真，指了指自己的脸，两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x”。

　　一行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尹晓这次真的懂了它的意思，勾起唇角，说：“好，下回见面不打你的脸。”

　　阿水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喊道：“在那边乖乖的，有空我去看你！照顾好自己！”

　　“再见。”斯蒂文说。这个词像练习过很久一般，没有丝毫卡顿。

　　斯蒂文消失了，去了那边的地府。

　　对于这种生前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人，在下面不会遭受多大罪，或许他的下一世会有一个更好的人生。父母、朋友都会围绕在他身边。

　　可阿水还是忍不住心酸。

　　“校长，斯蒂文下一世会变成什么？我想它会是……”

　　“这个‘小白脸’！”

　　“我是想着他可以拥有一个轻松的人生。但小白脸也太过了吧，虽然说他们躺着就能数钱……”

　　“我见过他，在卡娅的记忆中。”

　　“卡娅还找过小白脸？！”阿水惊讶地回头，却见尹晓指着江易手中怀表上的照片，严肃道，“这么说度假屋里的阵就是他布的。岳乾坤先换了身体，然后跑去度假屋布局。”

　　“可他都成功了，为什么还要去度假屋布阵？”江易把问题又绕回到了原点，“他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尹晓停止讨论，带着一行人走小路快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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