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聚众

　　褒城县令在场，姜管事不得不陪在左右，着实被他刁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县衙那边来人找县令有要事，褒城县令才得意洋洋地离开。

　　姜管事弯腰送人出了庄子，见不到马车的影子后，一甩衣袖，轻蔑地冷哼一声，“黄鼠狼穿锦袍，装样！”

　　陈苗等姜管事回来，也到了晌午吃饭的时间，干脆就邀他一起用饭。

　　在庄子上用饭可比军营的伙食好多了，厨娘炒了两个肉菜，两个素菜，还给做了一个蛮瓜（丝瓜）汤，汤上撒了田管事南下带回来的虾米，甚是鲜美。

　　姜管事还是第一次跟主子同桌吃饭，上首坐的是农门出身的陈苗，若是换成祁西岭或者郑云起，他万万是不敢与他们同桌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两位少爷怎么可能同下人坐一桌呢？“姑娘，让老奴伺候你，给你盛碗汤。”

　　陈苗正扒饭呢，是有些噎，便将汤碗递给姜管事，咽下嘴里的饭菜还不忘招呼姜管事，“姜管事，你也忙了一上午，坐下赶紧一起吃。那个蛮瓜汤你也多喝点，蛮瓜性凉，这天气喝了能生津止渴。姜管事今日可是说了不少话。”

　　“是。”姜管事将汤碗放到陈苗手边，挨着半张凳子坐下，规规矩矩地用饭，模样比陈苗都要斯文。

　　吃饱喝足，陈苗打着饱嗝跟姜管事商量下午开始一次性多放几个村的人一起挑水，能让更多的农人抓紧给地里浇上水，多挽救点收成。“姜管事，上午也算是开门顺，没出乱子。我看那些村民甚是怕祁大哥派来的将士，那便是再多些人也不怕他们闹起来。”

　　姜管事也放下碗，拿出帕子擦嘴，随即回道：“姑娘说的是，老奴这就派人去通知，另外再安排庄上的汉子在附近盯着，绝不让人在庄子上起冲突。”

　　这边田庄上挑水的人来返往复，连听闻陈苗竟然大胆的一次性将附近的村民都放进来的祁东岳又派了一队士兵过来维持秩序。

　　祁西岭那边的进展也颇为顺利。

　　由白慕善主事，祁西岭带人闯进那些富绅的庄子，一通翻找，不管是箭矢刀具还是农具棍棒，统统堆到一起登记造册。

　　有士兵想闯进佃户家，将他们的农具也一起收缴了，被祁西岭一脚踹飞。“你是兵还是匪？将军有令，只抄捡犯首几人庄上兵器，家中女眷财产一概不准犯。回去后，滚去找你的小旗，领二十军棍。”

　　被踹飞的士兵来不及吐干净嘴里的血，爬起来冲着祁西岭跪下认罚，“属下领令。”

　　如此查抄了一天一夜，被盯上的几位富绅是求爹爹告奶奶，四处托关系。原本应承了他们会替他们出面的勉县县令听说去维持百姓挑水浇地的秩序去了；还能在祁东岳那里说上点话的知府因为旱情急病了；其他的官阶再高一点的官员只收礼不办事，几万两银子砸下去连个响也没有……

　　终于，走投无路的富绅们昏了头，在第二天傍晚，太阳刚下山的时候，在褒中附近的庄子上，集结了百十号人，堵住了白慕善带着的查抄的队伍。

　　百十号人，握着锄头扁担木棍，甚至还有菜刀的，嘴里嚷着：“你们凭什么查抄我们的庄子！”

　　“老天爷不长眼，你们这些丘八又要断我们活路，反正都是死，我跟你们拼了！”

　　“拼了！拼了！”

　　有人在人群中煽动，很快整个场面都沸腾起来，百十号人呼喝着反而有了勇气，虽面带惧色，不肯退让不说，竟然敢仗着人多逼近士兵们。

　　先头的士卒见状，二话不说，腰间佩刀刷刷出鞘，齐齐迈开马步，放低身子，寒光在渐暗的天色里一闪而过，横立在庄户们前面。天色昏暗，庄户们看不清刀身上的寒光，但是士卒们眼中的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在沙场磨砺过的铁血气势，吓得叫嚷着的庄户们忍不住后退一大步，握着农具的手都开始发颤。

　　就在这时，白慕善轻轻踢了一下马肚子，胯下的马儿哒哒往前踏步，列阵在前的士卒们默契的左右各移开一个身位，让出一条通道，马儿缓缓穿过去，再走两步，停了下来。那长长的马脸跟一个穿着细棉布长袍的男人对个正着。

　　白慕善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乌合之众，语气平淡带笑，却透着丝丝寒意，“私藏兵甲，囤粮养兵。诸君，桩桩件件都是造反杀头的大罪，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给砍的？你们的族人能承受多少朝廷的雷霆手段？”

　　被富绅蛊惑聚集的庄户们窃窃私语起来，知道利害关系的顿时脸上失了血色。他们只是听从老爷的话，一起来拦住这些要到他们庄上打劫抢粮的丘八，更何况老爷还承诺帮着拦住了丘八，就给他们减去两成的租子，还给他们找来水源浇地。大家一听是件好事，纷纷拿起自家趁手的工具，就来褒中这边拦人了，谁能想到竟然被误会成造反了。

　　“谁，谁说我们是造反了！我们只是想保住我们的庄子，我们没想造反！”有个口舌利索的汉子举着扁担大声跟白慕善辩驳。

　　啪。从白慕善背后，一副皮甲被扔了出来，又有一把金人用的弯刀，还有箭头开了血槽的箭矢。

　　白慕善手指动了动，还想再扔几把搜来的兵器的祁西岭安分了。

　　“朝廷有令，民间不得私藏甲胄，不得使用军械。这些皮甲不用我多说了，这些箭头，铁匠铺可是不敢给普通人打造的。”白慕善道，“周员外，钱员外，刘员外还有那个金员外，怎么还差几个员外呢？这些人是你们的部曲还是你们的庄户？”

　　几个被点名的员外不得不走到人前，理不直还想气壮的道：“白校尉慎言，这些都是我们庄上的庄户，我们也是衙门给了文书的员外，这么些年不说造福乡里，我们也个县衙造桥修路捐了银子的。说我们聚众讨公道，我们认，说我们造反，今天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我们也不认！”

　　“认不认由不得你们。”白慕善跳下马背，马鞭扔给身边的亲卫，拔出插在腰间的扇子，他本就没有穿兵甲，而是一身蓝色书生常服，摇起扇子来自是一股风流倜傥，英姿飒爽，“证据确凿，我的这些弟兄，可等着捉拿你们这些贼子换军功呢。”

　　他的话音刚落，祁西岭便带人将几个员外拿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庄户们再次惊慌的骚动起来。

　　郑云起看了一眼侍墨。

　　侍墨抄起挂在马鞍上的铜锣，咣咣敲两声，接着大喊，“匪首等已拿下，受蛊惑、无关联者速速放下手中武器，自行归家，祁将军概不追究！受蛊惑、无关联者速速放下手中武器，自行归家！”

　　啪。

　　有人再也撑不住心底的恐惧，猛地丢下了手中的扁担。

　　哗啦，百十号被煽动来的庄户，纷纷扔下手中不算武器的武器，发出杂乱的碰撞声。他们顾不上再听任何人喊话，只顾着在昏暗里四下张望，高声呼喊着亲友的名字，互相拉扯着、推搡着，四散着逃窜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

　　祁西岭按刀立在士卒身后，目光炯炯如炬，水涨潮落，被蛊惑而来的乌合之众散去，留在原地的，自然是白慕善另外要钓的一条大鱼。

　　还剩下的三十四人没有动，他们手里握的不是锄头扁担，而是闪着冷光的大刀，甚至还有几人腰间别着短弩，身形挺拔，眼神里没有普通庄户的惶恐，只有被逼到绝境的紧张与狠厉，正死死地与列阵的军士们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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