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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好啊,这次换我先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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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正斜斜地落在床单上,像一层薄薄的金纱。

  意识还有些混沌,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可就在那一瞬,我看见了她。

  她坐在床边,赤着脚,裙摆微微卷起,手里紧紧攥着一颗梅子糖,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她歪着头看我,眼睛清澈得不像这世间该有的颜色,像初春融雪时滴落的第一颗水珠,干净得让人心颤。

  我们对视了几秒。

  然后她的嘴角忽然扬起,眼睛弯成月牙,像是藏了整个春天在里面。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俯身,把那颗糖塞进了我嘴里。

  “你醒了,就该吃糖。”她的声音软得像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我愣住了。

  糖在舌尖化开,酸中带甜,熟悉得几乎让我心脏骤停。

  这不是普通的动作——这是仪式。

  是前世她无数次在我病床前重复的小动作,是她唯一敢表达爱意的方式。

  她曾说:“你吃下这颗糖,就代表你还愿意留我在身边。”

  可那时的我,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从不屑于回应。

  而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她还是做了。

  我含着那颗糖,喉头忽然发紧,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嗓音沙哑:“甜。”

  她笑了,像得到了全世界的肯定,蹦跳着跑出去,裙角在阳光里划出一道弧线。

  可我知道,不对劲。

  不只是这颗糖,不止是她的笑。

  她的一举一动,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记忆的封印。

  她不该这么自然地靠近我,不该这么笃定地知道我醒来要吃糖——我们明明都失去了记忆,系统已经清空了宿主认知,连我也被同步到了L - 0空白态。

  可她……为什么还能精准地,触碰到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管家带她熟悉宅邸时,我躲在二楼回廊的阴影里看着。

  她一路安静,像只误入人间的小鹿,可当走到花园石桌旁时,她忽然停住了。

  那是张老式石桌,表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是我亲手刻下的记号——前世她曾在这里跪着求我救她父亲,我冷笑拂袖,她绝望之下用指甲划破桌面,留下这道伤痕。

  她蹲下来,指尖一遍遍描摹那道裂痕,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魂魄。

  管家走上前:“小姐,这桌子旧了,该换了。”

  她猛地抬头,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下一秒竟一把抱住桌角,声音稚嫩却坚定:“不能走……他还回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管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我站在楼上,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攥住。

  她不记得我,却记得这张桌子该留着。

  她不记得过去,却本能地守护一个“他会回来”的承诺。

  傍晚时我咳了几声,只是轻微的干咳,连我自己都没在意。

  可她听见了,转身就跑向厨房。

  几分钟后,她端着一杯温水回来,小手稳稳地托着杯底,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梅子糖,轻轻扔进水中。

  女佣惊讶地低语:“小姐怎么知道少爷睡前要喝水?这习惯连我们都是最近才注意到的……”

  她没回答,只是低头摆弄着糖纸,小声说:“心说的。”

  我的心猛地一震。

  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我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边——那里还残留着早晨那颗糖的余甜。

  心说的?

  可她的“心”,凭什么能听见我的习惯?

  凭什么能在失忆的废墟里,精准地重建起属于我们的日常?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系统虽然崩解,宿主记忆被清空,可本能不会骗人。

  她的爱,早已刻进骨血,变成呼吸一样的存在。

  哪怕大脑空白,身体仍记得如何疼我。

  而我……我清空记忆来还她一个干净的开始,可我忘了问自己:当记忆消失,我是否还能认出她?

  夜深了。

  我躺在床上,窗外月光如水。

  意识逐渐模糊,却在将睡未睡之际,坠入一片纯白的世界。

  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寂静。

  可就在我快要迷失时,一只小手忽然握住我的。

  冰冷,却坚定。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我的耳膜低语:

  “这次换我来找你。”

  我猛地睁眼,心跳如鼓。

  房间里一切如常,窗帘微动,夜风轻拂。

  可就在我转头看向床头柜的瞬间——

  我僵住了。

  那里,静静躺着一颗梅子糖。

  糖纸被折成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像是孩子笨拙的手笔,翅膀一高一低,却稳稳地立在那里,仿佛在等我醒来。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像要破膛而出。

  窗外月色冷白,风轻得几乎听不见,可那颗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梅子糖,千纸鹤,歪歪扭扭的翅膀,一高一低,却倔强地立着,仿佛某种无声的宣告。

  她来过。

  可她不该会折纸。

  前世我问过她无数次:“你怎么总把糖纸折成这样?”她低头笑,手指笨拙地捏着糖纸边缘:“我只会折这个,还是偷偷学的……怕你嫌丑。”那时我只当是孩子气的执拗,随手收进西装口袋,后来才发现,每一张都被她用铅笔在背面写了同一个字——煜。

  而现在,系统已崩,记忆清零,我们都被重置成一张白纸。

  她不该记得我,不该记得这些细节,更不该……在深夜一个人,对着满地废纸,一遍遍练习折一只她根本不会折的千纸鹤。

  我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心窜上脊背。

  我不敢开灯,怕惊扰了这夜里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

  我走向垃圾桶,掀开盖子的一瞬,呼吸几乎停滞。

  全是糖纸。

  上百张,被揉皱、撕开、再摊平,每一张背面都用铅笔反复描摹着同一个名字的笔画——“煜”。

  不是完整的字,只是笔画,一遍又一遍,从“点”到“提”,从“横”到“撇”,写到最后一笔“捺”时,总会在中途断开,像是力竭,又像是心碎。

  她试了一整夜。

  我蹲在垃圾桶前,指尖抚过那些凌乱的痕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酸涩得发疼。

  她不记得我,可她的手记得。

  她的灵魂记得。

  她用尽所有笨拙的方式,想把那个叫“煜”的人,从遗忘的深渊里一点点拼回来。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止是习惯,不是巧合,也不是系统残留的漏洞。

  这是宿命的惯性——当记忆被抹去,当身份被重置,唯有爱,能穿越虚无,以最原始的方式重生。

  从那天起,我开始记录她。

  不是用笔,不是用系统,而是用眼睛,用心跳,用每一次她经过我身边时,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梅子香。

  我发现,她总在周三穿那条淡紫色的裙子。

  布料已经洗得发白,裙摆还有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缝补痕迹——那是前世她第一次见我时穿的裙子,那天她被白家赶出门,浑身湿透,却仍把裙子护在怀里,怕皱了。

  我还发现,每逢雷雨天,她总会默默走进书房,蜷缩在角落那张老旧的单人沙发里,抱着膝盖,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正是十年前,我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白家家主一记藤条的地方。

  血溅在地毯上,她哭着扑过来抱住我的腿,而我只说了一句:“别怕,我在。”

  她现在不记得了。可她的身体记得。

  最让我心颤的是她剥糖的方式。

  她永远先撕左边的糖纸角,再轻轻拧开,动作轻柔得像在拆一封不敢拆的信。

  十年前,她第一次给我糖时,我冷笑:“谁要你施舍?”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一遍遍重复那个动作,直到我把糖接过去。

  她连紧张时的小动作,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我开始怀疑,所谓的“失忆”,是不是只是大脑的遗忘?

  而灵魂,早已在轮回中刻下烙印,哪怕意识空白,仍会本能地追寻那个刻进骨血的人。

  直到那天午后,我站在镜室外的长廊,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握着木梳,一下,一下,缓慢地梳理着长发。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忽然停住,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茫,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人?”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窗外那株野蔷薇突然无风自动,一片花瓣轻轻飘起,穿过半开的窗棂,像被无形的手托着,缓缓落在她的掌心。

  她低头看着那片花瓣,怔住了。

  我没有立刻进去。

  我只是站在门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梅子糖,指尖微微发颤。

  我推开门,走到她身后,轻轻将糖放进她空着的另一只手。

  她猛地抬头,眼神里有惊,有惑,还有一丝……近乎本能的依赖。

  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梦:

  “没关系,重要的人,现在就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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