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首批学员
最新网址:http://www.c8e.cc
奠基典礼后的第七天。一篇极其简短的招生启事,通过“文脉APP”的官方频道发布,同时出现在国内三十七所重点高校的公告栏、四十二家省级图书馆的电子屏、以及各大主流学术论坛的置顶位置。
全文如下:
【百家书院第一期招生简章】
书院宗旨:承古开新,融汇百家。
招生对象:不限学历、年龄、职业、国籍。
招生名额:一百零八人。
学制:弹性学制(短期三个月至长期三年可选)。
学习形式:面授、研讨、游学、实践相结合。
费用:全免(书院提供基本食宿)。
报名方式:即日起至本月十五日,通过文脉APP指定通道提交申请材料。
申请材料仅需一份:一篇千字以内短文,题目为——《你为何想要了解古老的智慧?》。
录取方式:初审通过后,需赴书院现场参加“问心”谈话。
开学时间:下月一日。
书院地址: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稷山南麓(导航可至)。
注:本书院非学历教育机构,不颁发文凭证书。唯愿求真知者,共聚于此。
这篇简章,在国内教育界和学术圈掀起了轩然大波。
“就一道题?千字短文?没有学历要求?这太儿戏了吧!”某985高校的研究生院院长在内部会议上拍桌子,“我们招博士要审查本硕成绩、发表论文、研究计划、专家推荐信……他们倒好,一道开放题就完了?”
“关键是‘不颁发文凭’。”一位资深教授摇头,“现在学生读书,哪个不是为了文凭?没有文凭,谁来?除非……”
“除非是真爱。”旁边年轻副教授接话,“我倒是觉得,这种招生方式很……纯粹。就是找真正对思想本身感兴趣的人,而不是为了镀金的人。”
“但怎么保证质量?万一招来一堆民科、神棍、或者纯粹好奇的闲人怎么办?”
类似的争论,在各个圈层上演。
而在民间,反响更加热烈。
文脉APP的后台数据显示,招生简章发布后二十四小时内,报名通道的访问量突破三百万人次,实际提交申请的人数达到八万七千余人——这还只是第一天。
申请者的背景五花八门:
有北大清华的教授,也有偏远山村的小学教师;
有中科院的研究员,也有在工厂流水线上工作的年轻人;
有白发苍苍的退休干部,也有刚满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
有一直研究传统文化的学者,也有之前对国学一无所知、但被“神话讲述”打动后开始自学的普通人……
更引人注目的是,通过CPF渠道,还有十七位外国学者提交了申请:三位来自希腊的古典哲学研究者,两位来自印度的梵学专家,一位来自北欧的神话学教授,两位来自日本的汉学家,还有九位来自欧美各大学、研究中国哲学或比较哲学的学者。
“看来,‘百家争鸣’要变成‘世界争鸣’了。”周明远看着申请数据,半开玩笑地对沈清言说。
沈清言正在书房里调养——他的文宫修复进度回升到了57%,但仍需静养。他看着平板上的申请者画像,轻声说:“这是好事。思想只有在碰撞中才能显现真正的价值。”
他顿了顿:“不过,八万多人申请,我们只能收一百零八人。筛选的压力很大。”
“所以要看你们的‘问心’了。”周明远说,“初审工作由林博士的团队负责,他们开发了一套‘思想共鸣度’算法,可以初步筛选出那些申请短文不是套话、空话、而是真有所感的人。但最终决定,还得靠你和琴剑先生的眼睛。”
沈清言点头:“那就开始吧。”
初审工作持续了十天。
林知夏的团队开发的那套算法确实高效:它不分析文笔好坏,不评判观点对错,只检测文字中蕴含的“思想信力波动”——那些真正从心底流淌出的思考,会自然携带独特的信力特征;而那些抄袭、套作、或者纯粹为应付而写的文字,信力特征则模糊混乱。
通过初筛的,有三千二百人。
这三千二百人,将在接下来的十五天内,分批来到稷山书院(临时建筑已搭建),参加“问心”谈话。
谈话由沈清言、琴剑先生主持,另邀请五位特邀学者参与:一位研究儒家思想的老教授、一位道家文化研究者、一位佛学专家、一位先秦诸子研究学者、以及一位比较哲学学者(恰好是那位申请通过的希腊教授,作为国际视角的代表)。
谈话地点就在奠基碑旁的草庐——这是琴剑先生带着寻真派弟子,用三天时间搭建起来的简易建筑,竹木为架,茅草为顶,虽然简陋,却别有一番古意。
谈话不设固定问题,全凭主持者临场感应和提问。
第一天,第一位谈话者就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位七十三岁的老教授,姓吴,研究了一辈子《左传》,是国内《春秋》学的权威。老人家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拄着拐杖,在弟子的搀扶下走进草庐。
“吴老,您请坐。”沈清言起身相迎。
吴教授坐下,将拐杖靠在膝边,开门见山:“沈先生,琴剑道长,各位先生。我提交的那篇短文,写了九百七十二字,其实可以浓缩成一句话——”
他顿了顿,缓缓道:
“我研究《左传》五十年,越研究越害怕。”
这个开场白,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怔。
“害怕什么?”琴剑先生问。
“害怕我们读懂了文字,却读不懂古人。”吴教授说,“《左传》记载了两百五十五年的历史,里面有战争、有政变、有盟约、有背叛。我们考据年代、辨析真伪、注释字词……这些都很重要。但是,那些书写历史的古人,他们如何看待世界?如何看待生死?如何看待道义?”
他眼中闪过复杂的光:“我最近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春秋时代,站在那些古人面前。我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看着我,眼神很陌生,仿佛在看一个……外人。”
“所以您来书院,是想……”沈清言若有所思。
“我想重新学习。”吴教授直言不讳,“放下五十年的‘专家’身份,以一个初学者的心态,重新理解古人的世界。不是考据,不是注释,而是‘理解’——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理解他们的价值选择,理解他们如何在那个时代寻找意义。”
他看向草庐外那块奠基碑:“看到这八个字——‘百家争鸣,薪火相传’,我突然觉得,也许这里能找到答案。”
谈话持续了二十分钟。
结束时,吴教授起身,深深一躬:“无论录取与否,感谢诸位给我这个机会,说出这些憋了很久的话。”
他离开后,草庐内沉默了片刻。
“录取。”沈清言第一个说,“我们需要这样的学者——不止有知识,更有困惑;不止有成就,更有敬畏。”
“附议。”琴剑先生点头,“学问做到深处,就怕没了困惑。有困惑,才有真求索。”
第二位谈话者,是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二十六岁,女,姓陈,来自云南山区的小学教师。她穿着朴素的碎花衬衫,皮肤黝黑,双手粗糙,但眼睛明亮如星。
“我叫陈小雨,在怒江边上的一个村小教书。”她的声音带着云南口音,但很清晰,“我们那儿是傈僳族寨子,孩子们大多不会说汉语。我教他们识字、算术,也教他们唱傈僳族的古歌。”
“你为什么想来书院?”希腊教授好奇地问。
陈小雨想了想:“因为……我教孩子们唱古歌时,有个老人告诉我,那些歌里藏着我们傈僳族最老的智慧。比如有首歌叫《大地妈妈》,唱的是人要像爱妈妈一样爱大地。我觉得,这和汉人说的‘道法自然’,好像是一个意思。”
她顿了顿:“但我不懂汉人的书,不懂那些‘道’啊‘德’啊是什么意思。我想来学学,学了之后,回去能更好地告诉孩子们——傈僳族的智慧和汉人的智慧,其实是相通的。我们都是一家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说着同样的道理。”
这番话,朴实无华,却直击人心。
“你提交的短文中,提到你自学了《三字经》《千字文》。”琴剑先生说,“在那种环境下,不容易。”
“是不容易。”陈小雨笑了,“学校只有三间教室,晚上没电,我就点煤油灯看。有时候看着看着睡着了,把头发都烧焦了。”
众人都笑了,笑中有敬意。
“录取。”沈清言再次表态,“文明的传承,不仅在象牙塔,也在山野之间。”
第三位谈话者,更特别。
三十一岁,男,姓王,是青岛一家造船厂的焊工。他穿着工装裤,手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油污,整个人透着工人阶级的朴实和力量。
“我是看了沈先生讲《西游记》的直播,才开始对这些感兴趣的。”王师傅说话很直,“以前我觉得,神话就是故事,文化就是老古董,跟咱们工人没啥关系。”
“那后来怎么变了?”道家研究者问。
“石猴出世的时候,我正好上夜班休息,用手机看直播。”王师傅回忆,“看到那块仙石迸裂,看到石猴睁开眼睛……我不知道咋形容,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他摸了摸胸口:“后来我就开始找书看,先看《西游记》原着,看不懂,就看白话版。然后看《山海经》,看《封神演义》……越看越觉得,咱们老祖宗想的这些东西,真有意思。”
“所以你申请来书院,是想系统学习?”佛学专家问。
“对。”王师傅点头,“但也不全是。我还有个想法……”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在船厂干了十年,焊过各种船。有时候我在想,古代人造船,肯定也有他们的讲究——怎么让船更稳,怎么让船更快。这些讲究里面,是不是也藏着‘道’?我想学学古代的思想,然后……用我自己的方式,琢磨琢磨能不能把这些思想用在现代工作上。”
这个想法,让在座学者们都眼睛一亮。
“很有意思的视角。”希腊教授赞许道,“技术背后的哲学……这正是古希腊思想关注的核心之一。”
“录取。”沈清言第三次表态,“思想不应被职业局限。工人的视角,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
谈话就这样持续着。
三千二百人,分十五天完成谈话。每天从清晨到日暮,草庐里人来人往。
有从美国哈佛大学赶回来的华裔哲学博士,想重新认识母国文化;
有一直在终南山隐居修行的道士,想验证自己的体悟;
有患抑郁症多年、在古籍中找到心灵慰藉的年轻女孩;
有退伍军人,想在传统文化中寻找新的精神支柱;
还有一对父子——父亲是研究甲骨文的专家,儿子是游戏设计师,两人一起来申请,想探索如何用游戏传播传统文化……
众生百态,千人千面。
但所有人眼中,都有一种共同的东西——那是对智慧纯粹的好奇,是对理解世界的渴望,是未被功利污染的求知火焰。
谈话的最后一天,夕阳西下。
沈清言坐在草庐中,看着最后一位谈话者离开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十五天,三千二百次谈话。
虽然有五位特邀学者轮班参与,但他和琴剑先生几乎全程在场。这对他的身体是不小的负担——文宫修复进度停滞在57%,精神力消耗很大。
但收获也很大。
他看到了文明最真实的样貌——不是教科书上冰冷的文字,不是博物馆里沉默的文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在用自己的生命体验,去触碰、去理解、去传承那些古老的智慧。
“该做决定了。”琴剑先生说,“一百零八个名额,从三千二百人中选。”
参与谈话的七位评审围坐在一起。
“我先说我的标准。”儒家老教授开口,“我倾向于选择那些‘有根基’的人——比如吴教授那样的学者,他们有扎实的知识基础,深造潜力大。”
道家研究者摇头:“我更看重‘灵性’。像陈小雨那样的乡村教师,虽然知识不系统,但直觉敏锐,有天然的悟性。”
佛学专家说:“我觉得‘发心’最重要。那个想用古代思想改进现代工作的焊工,发心很正,值得培养。”
希腊教授则提出不同视角:“我们应该考虑多样性。不同背景、不同视角的人在一起,才能产生真正的‘争鸣’。所以我建议,在保证基本素质的前提下,尽量让学员背景多元化。”
争论开始了。
每个人都从自己的学术背景和价值取向出发,提出了不同的选择标准。
沈清言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即表态。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
“诸位说的都有道理。但我想提醒一点——我们不是在选拔学者,也不是在培养专家。”
他看向草庐外,那块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白光的奠基碑:
“我们是在点燃火种。”
“什么是火种?不是最亮的,不是最大的,而是……最能燃烧,也最能点燃别人的。”
他顿了顿:“所以我的标准很简单——看眼神。”
“眼神?”众人不解。
“对。”沈清言点头,“在这十五天的谈话中,我观察每个人的眼睛。有些人的眼神里,有知识,有成就,有骄傲;但有些人的眼神里,有一种更珍贵的东西——‘饥渴’。”
“对智慧的饥渴,对理解的饥渴,对答案的饥渴。”
“这种饥渴,才是文明传承最根本的动力。知识可以学,方法可以教,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想知道’的冲动,是教不出来的。”
他调出谈话记录,快速翻看:“比如那个患抑郁症的女孩,她在古籍中找到活下去的力量——她眼中对‘意义’的饥渴,比任何学术热情都更本质;比如那个退伍军人,他想在传统文化中寻找精神支柱——他眼中对‘归属’的饥渴,是文明认同的基础;比如那对父子,父亲想传承,儿子想创新——他们眼中对‘连接’的饥渴,正是文明延续的关键……”
沈清言一一例举。
最后,他总结:
“所以,我提议——我们不按学术水平选,不按社会地位选,不按年龄性别选。就选那些眼中‘饥渴’最真切、最纯粹的一百零八人。”
这个标准,听起来很主观。
但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回想这十五天的谈话,确实——那些最打动他们的人,往往不是学术成就最高的,而是眼神最亮、问题最多、对答案最执着的人。
“我同意。”琴剑先生第一个表态,“学问可以教,但求知的‘心火’教不了。有心火的人,才能成为火种。”
“我也同意。”希腊教授说,“古希腊哲学就是从‘惊异’开始的。那种对世界本质的惊异和饥渴,才是哲学的真正起源。”
其他人也陆续点头。
筛选标准就此确定。
当晚,评审组通宵工作,从三千二百人中,选出了一百零八人。
这一百零八人,年龄跨度从十八岁到七十三岁,职业涵盖学者、教师、工人、农民、医生、程序员、艺术家、退役军人……地域遍布全国二十七个省市区,还有三位外国学者(希腊、印度、日本各一位)。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眼中,都有那种纯粹的、未被世俗污染的对智慧的饥渴。
名单确定后,录取通知书通过文脉APP发送。
通知书写得很简单:
【录取通知】
某某先生/女士:
经评审组‘问心’谈话,您已被百家书院第一期录取。
请于下月一日上午九时,携本通知至稷山书院报到。
此致
百家书院筹备委员会
没有祝贺,没有煽情,只有最朴素的通知。
但收到通知的人,反应却各不相同。
吴教授看着手机屏幕,老泪纵横——他没想到,自己七十三岁了,还能以“学生”身份重新开始。
陈小雨在怒江边的村小里跳了起来,抱着孩子们转圈:“老师要去读书啦!回来教你们更多东西!”
王师傅在船厂的休息室里,盯着通知看了很久,然后默默收起手机,继续拿起焊枪——但焊接时,嘴角一直带着笑。
抑郁症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半小时,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退伍军人对着通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对父子击掌相庆……
一百零八颗火种,在这一夜被点燃。
就在首批学员录取名单公布的第二天,“薪火”卫队总部下发了一份正式文件:
【关于卫队成员分批进入百家书院进修的规定】
为使全体卫队成员深刻理解守护之意义,提升文化素养与精神境界,实现‘文武兼备、内外兼修’,特制定本规定。
‘薪火’卫队全体成员(包括一线作战人员、后勤保障人员、指挥人员),共计两千一百四十七人。
分批次、轮换制进修。每批五十人,进修期三个月。进修期间暂停日常勤务,全职学习。
1. 经典导读(《论语》《孟子》《道德经》《孙子兵法》选读)
2. 思想史概要(先秦诸子、两汉经学、魏晋玄学、宋明理学)
3. 哲学辩论基础
4. 艺术鉴赏(书法、国画、古琴、围棋入门)
5. 武德与武者精神专题研讨
6. 文明守护实践案例分析
进修期满需提交一篇三千字以上的学习心得,并通过‘问心’谈话。考核不合格者,需重修。
首批进修班于下月十五日开班。此后每月一期,循环进行。
这份文件在卫队内部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啥?让我们这些大老粗去读书?还要写三千字论文?”一个刚从一线轮换下来的年轻战士瞪大眼睛,“杀了我吧!”
“还要学什么书法、国画、古琴……”另一个战士抱头,“我连毛笔都没摸过!”
但赵山河的态度很坚决。
他在卫队动员大会上,当着两千多人的面,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这是折腾,是浪费时间。练好枪法、练好功夫、练好战术,不就行了吗?读那些古书有啥用?”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
“那我问你们——咱们为啥而战?”
台下沉默。
“为了工资?为了荣誉?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赵山河扫视全场,“沈先生讲过很多次了,咱们对抗的是‘虚无’,是想要抹掉我们历史、我们记忆、我们文明的东西。”
“那咱们凭啥对抗?就凭枪炮?就凭拳头?”
他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你们想想——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的敌人不是怪物,不是灰雾,而是一个问你‘你守护的东西有啥价值’的人,你怎么回答?如果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守护的文明到底好在哪,你怎么说服别人?怎么说服自己?”
台下开始有人沉思。
“所以,必须读书。”赵山河说,“必须知道咱们老祖宗留下了什么好东西。必须明白,仁义礼智信不是空话,道法自然不是虚词,兼爱非攻不是做梦……这些是咱们文明的‘魂’。”
他最后说:
“没有魂的力量,就像没有刀鞘的刀——锋利,但也容易伤到自己,更容易折断。”
“咱们要做有魂的武者,做有思想的战士。”
“这书,必须读!”
动员大会后,虽然还有抱怨,但抵触情绪小了很多。
卫队内部开始自发组织“预习小组”——识字不多的战士找识字多的教,理解困难的找理解好的讨论。一时间,卫队营地里竟然飘起了读书声。
这个变化,让沈清言很欣慰。
下月一日,上午九点。
稷山南麓,临时搭建的书院区域。
一百零八名首批学员,全部准时抵达。
没有统一的服装,没有隆重的开学典礼,甚至没有像样的教室——只有几间草庐,一些简易的桌椅。
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朝圣般的虔诚。
沈清言站在奠基碑旁,看着这些来自五湖四海、背景各异的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三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普通的山坡。
三个月后,这里聚集了一百零八颗渴求智慧的火种。
文明的力量,不在于高楼大厦,不在于科技武器,而在于……人心。
在于这些愿意跨越千山万水、放下身份地位、只为“求知”而来的人。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大,但通过启智领域的共鸣,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欢迎来到百家书院。”
“从今天起,你们将在这里学习、思考、辩论、探索。”
“书院没有固定的教材,没有标准的答案。唯一的规则是——真诚地思考,勇敢地质疑,平等地对话。”
“接下来三个月,你们将跟随不同的导师,学习不同的思想流派。但我要提醒你们——学习的目的,不是成为某个流派的信徒,而是通过理解不同的思想,最终形成自己的判断,找到自己的‘道’。”
“现在,第一课开始。”
沈清言指向草庐前的空地:
“自由辩论。话题不限,形式不限。只想听听你们……最真实的想法。”
起初有些拘谨。
但很快,在启智领域的影响下,在那种纯粹求知的氛围中,人们开始放开。
吴教授和一个年轻的哲学博士争论起“孔子的‘仁’是否具有普世价值”;
陈小雨和一个研究民俗学的学者讨论“少数民族智慧与主流文化的关系”;
王师傅和一个机械工程师探讨“《考工记》里的工艺思想能不能用在现代制造业”;
希腊教授和印度学者则拉着几位中国学者,开始比较“柏拉图理念论与庄子道论”……
草庐前,人声鼎沸。
不是争吵,而是辩论;不是攻击,而是探讨。
每个人都努力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认真倾听别人的观点。当观点冲突时,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兴奋——因为冲突意味着新的思考角度,意味着认知的边界可能被打破。
沈清言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辩论的人群身上,给每个人镀上了一层光边。
那些挥舞的手势,那些专注的表情,那些因为思考而发亮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太初系统曾经分析过的一段数据:文明最活跃的时期,不是物质最丰富的时期,而是思想最自由的时期。
“太初,”他在心中轻声说,“你听到了吗?”
【正在采集声波数据……分析中……】太初的声音响起。
“不是让你分析声波。”沈清言微笑,“我是说……你听,这声音。”
他闭上眼睛。
风声,鸟鸣声,远处稷山的松涛声……
以及,草庐前那热烈、鲜活、充满生命力的思想交锋声。
“这才是文明最动听的声音。”沈清言喃喃道,“是‘火种’真正能燃烧起来的……氧气。”
【理解。正在建立‘思想活力指数’模型,以当前声学特征为基准值……】
沈清言笑了。
他不需要模型,他能直接感受到——那种从心底涌出的、近乎欣慰的感动。
文明,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在生长。
就在这时,琴剑先生匆匆走来,脸色异常凝重。
“沈小友,”老道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过来看看。”
“怎么了?”
琴剑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指向奠基碑的背面。
沈清言走过去。
在夕阳的余晖下,碑石背面原本粗糙的表面,此刻浮现出一行极淡的文字。
不是刻上去的,不是写上去的,更像是……从石头内部自然生长出来的纹理,恰好构成了某种古老的字符。
那些字符,沈清言不认识。
但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极其古老、极其沧桑、也极其……不祥的气息。
“这是……”他看向琴剑先生。
老道脸色苍白,一字一顿:
“云篆。上古道门用来记录天机的文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沈清言问。
琴剑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那八个字:
“心立之时,劫亦随之。”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
夜幕降临。
草庐前的辩论还在继续,学员们点起了灯笼,火光在夜色中跳跃,照亮一张张沉浸在思想交锋中的脸庞。
而在那片温暖的光明之外,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碑石背面的云篆,在夜色中泛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光。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http://www.c8e.cc/56494/22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