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开讲《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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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子年三月初一,辰时三刻。

  稷山南麓,书院临时建筑群中央的露天庭院内,一百零八张青石凳呈扇形排开,面对着庭院正北方向的一座矮台。矮台不过三尺高,由未经雕琢的泰山青石垒成,台上只设一张朴素的榆木书案,案上摆放着几卷线装书、一方砚台、一管毛笔。

  庭院四周,八棵百年古槐如天然华盖,初春的新芽刚刚萌发,在晨光中透着嫩绿。东侧围墙外,那块刻着“百家争鸣,薪火相传”的奠基碑静静矗立,在晨曦中泛着温润的白光——自奠基典礼那日形成“启智领域”后,这种微光便昼夜不熄,仿佛这石碑有了生命,在自行呼吸吐纳。

  沈清言站在庭院入口的月洞门前,静静看着陆续入场的学员。

  他的身体仍在恢复期。文宫修复进度停留在57%已有半月,精神力恢复了约六成,虽然日常活动无碍,但距离再次施展大规模言灵尚有距离。今晨他特意换上了一身素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深色布带,头发用木簪简单束起——这一身打扮让他看起来不像“薪火”总指挥,倒像古时书院里最普通的讲学先生。

  学员们陆续入场,各自寻找石凳坐下。

  七十三岁的吴教授拄着拐杖,在弟子的搀扶下坐到了第一排正中。老人家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口袋还插着一支钢笔,神情庄重如赴大典。

  陈小雨从云南带来的碎花布包放在膝上,里面是她连夜整理的笔记——这几天她借住在附近农家,每晚都在油灯下自学《三字经》《千字文》,不认识的字就圈出来,准备今天问。

  王师傅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但显然精心打理过,连指甲缝里的油污都洗净了。他坐在后排,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像个小学生。

  希腊的亚里士多德博士(为了方便交流,他让大家直接称呼他的中文名“亚里”)坐在吴教授旁边,这位研究柏拉图哲学的学者今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厚厚的笔记本和录音笔。他的旁边是来自印度的梵学研究者夏尔马教授,以及日本的汉学家小林康夫。

  草庐区外,还有另一群人——五十名身着统一作训服的卫队成员,在赵山河的带领下,整齐地坐在庭院外围的草地上。这是卫队进修计划的第一批学员,按照赵山河的命令,他们必须旁听所有公开讲学。此刻,这些平日摸爬滚打的战士们坐得笔直,但脸上多少带着些茫然——让他们拿枪拿刀没问题,拿笔听课,实在有些为难。

  辰时末,一百零八名正式学员、五十名卫队进修生全部就位。

  庭院内鸦雀无声。

  只有晨风吹过古槐枝叶的沙沙声,远处山涧的流水声,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极清脆的鸟鸣。

  沈清言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矮台。

  他的脚步很稳,但只有紧跟在身后的苏晚能看出,他的步伐比平日慢了半拍——这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迹象。苏晚今天也换了便装,一身深灰色劲装,腰间佩剑,站在矮台侧后方三米处,既是护卫,也是听众。

  沈清言登上矮台,在书案后坐下。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将案上的书卷一一展开。动作很慢,很细致,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最先展开的是一卷纸色泛黄的《论语》线装本,民国时期的石印版,边角已经磨损,但保存完好。

  然后是《孟子》《大学》《中庸》——四书齐备。

  再然后,是一卷空白的宣纸。

  最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书案左上角。

  那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温润的玉石——仙石之种。

  玉石出现的瞬间,庭院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奠基碑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呼应。玉石内部的金色光晕缓缓流转,搏动的节奏比往日稍快了些,像是某种共鸣,又像是期待。

  所有学员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吴教授推了推老花镜,眯着眼仔细看,轻声自语:“这玉……非同凡响。”

  陈小雨睁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石头——不,不只是美丽,那玉石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王师傅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天看石猴出世直播时,就是这里“咯噔”一下。此刻看到这玉石,那种感觉又来了。

  沈清言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

  “诸位,”他开口,声音清朗平和,却清晰地传到庭院每个角落,“今日是书院第一堂正式讲学。在开始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在你们看来,此时此刻,我们最应该讲什么?”

  问题抛出,庭院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然后,有人举手——是后排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学者,研究魏晋玄学的博士。

  “沈先生,”他起身,恭敬道,“我以为,当此文明危难之际,应讲《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对抗‘虚无’,需要战略战术。”

  “有道理。”沈清言点头,“还有呢?”

  又有人举手,是位研究道家思想的中年女教授:“我觉得该讲《道德经》。‘道法自然’,‘以柔克刚’。对抗侵蚀,或许需要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智慧。”

  “也有道理。”沈清言再次点头。

  接着,不同的声音陆续响起:

  “该讲墨家‘兼爱非攻’,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该讲法家‘法、术、势’,建立严密的组织体系……”

  “该讲《周易》,推演天机变化……”

  “该讲佛教《心经》,破除恐惧执着……”

  每个人都从自己的专业背景出发,提出了认为最重要的典籍。

  沈清言耐心听着,等声音渐渐平息,才缓缓道:

  “诸位说得都很好。兵家重战略,道家重自然,墨家重团结,法家重组织,易学重变化,佛学重心性……每一样,在对抗‘虚无’的战斗中,都至关重要。”

  他话锋一转:

  “但今日,我们不谈这些。”

  他伸手,轻轻按在那卷《论语》上:

  “今日,我们讲这个。”

  这个选择,让许多人愣住了。

  《论语》?

  孔子与弟子们的对话录?

  在神话复苏、灰雾侵蚀、文明存亡的当下,讲两千五百年前的道德箴言?

  是不是……太基础了?太温和了?太不切实际了?

  连吴教授都微微皱眉——他研究《左传》,对《春秋》经传了如指掌,但《论语》在他看来,更多是道德教化的文本,在学术深度上,远不如后世发展出的心性哲学。

  庭院内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沈清言没有制止,等议论声自然平息,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意外。在座有研究高深哲学的学者,有探索神话奥秘的研究员,有来自不同文明背景的智者——而我要讲的,却是连蒙童都开始背诵的《论语》。是不是太简单了?太浅显了?”

  他站起身,拿起那卷《论语》,在手中轻轻掂了掂:

  “但我要告诉诸位——越是基础的,往往越是根本;越是简单的,往往越是艰难。”

  他走下矮台,来到学员中间,沿着青石凳间的过道缓步行走:

  “我们对抗‘虚无’,最怕的是什么?是敌人强大吗?是资源不足吗?是技术落后吗?”

  “不。这些都可以克服。”

  他在吴教授面前停下,看着老人镜片后睿智而困惑的眼睛:

  “我们最怕的,是在漫长的对抗中,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战。”

  转身,走向陈小雨:

  “最怕的,是在残酷的斗争中,丢失了作为‘人’的底线。”

  再转身,扫视全场:

  “最怕的,是在守护文明的过程中,自己却变得不像‘文明人’。”

  他回到矮台,将《论语》重新展开:

  “所以今日,我们不逐字解经,不论考据训诂。我们只问一件事——”

  声音陡然提高,如清泉击石:

  “在文明濒危、迷雾压境的当下,《论语》能给我们什么?”

  沈清言翻开《论语·卫灵公篇》,手指点在一行字上: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抬头,看向众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字,诸君都听过,蒙童都会背。但今天,我们换个角度想——”

  他走下矮台,来到庭院中央,那里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平整青石。他站在青石上,环视四周:

  “我们‘薪火’要守护文明,对抗‘虚无’。那么,什么是我们‘不欲’的?”

  问题抛出,学员们开始思考。

  一位年轻学者举手:“我们不欲被遗忘。历史被抹除,文明被侵蚀,这是我们最不欲的。”

  “很好。”沈清言点头,“那么按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庭院内安静了片刻。

  然后,后排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我们……也不该让别的文明被遗忘?”

  说话的是陈小雨。她似乎不太自信,声音很小,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沈清言看向她,鼓励地点头:“具体说说。”

  陈小雨鼓起勇气,站起身:“我在怒江边上教书,我们傈僳族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古歌、传说。以前,这些东西没人重视,连我们自己年轻人都不学了。我觉得……那也是‘被遗忘’。如果我们只守护汉人的文明,不管少数民族的,那是不是……也算‘施于人’了?”

  这个问题很质朴,却很尖锐。

  庭院内,许多学者陷入沉思。

  吴教授缓缓点头:“小姑娘说得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推己及人,我们不愿华夏文明被遗忘,那对于境内五十六个民族的文明,境外其他文明的遗产,是否也该一视同仁?”

  希腊的亚里博士开口,带着浓重的外国口音:“在柏拉图《理想国》中,也有类似讨论——正义是什么?是‘各得其所’。但沈先生,我想问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我们的资源有限,精力有限。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如何兼顾他人?”

  这个问题很现实,也很残酷。

  沈清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王师傅:“王师傅,您怎么看?”

  王师傅没想到会被点名,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我……我就是个焊工。但我干活的时候,有个原则——我焊的船,要能经得起风浪。不是因为船主给多少钱,是因为……如果那是我的船,我肯定也希望它结实。”

  他顿了顿,组织语言:“所以我想,守护文明也是这样。如果我们只守自己的,不管别人的,那……那感觉就像只焊自己那块钢板,不管整条船。风浪来了,整条船翻了,你那块钢板焊得再结实,有啥用?”

  这个比喻很朴素,但很有力。

  沈清言赞许地点头:“王师傅说得很好。文明不是孤岛,是船。我们是同舟共济。”

  他回到矮台,手指再次点在那八个字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此刻,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他自问自答:

  “意味着,我们守护华夏文明,不是因为它是‘我们的’所以高贵,而是因为它蕴含着值得守护的智慧——而这些智慧,本就应该属于全人类。”

  “意味着,我们对抗‘虚无’,不只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不让其他文明遭遇同样的命运。”

  “意味着,我们的底线是——绝不成为我们反对的那种力量。”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深沉:

  “诸位,你们知道吗?‘虚无’侵蚀文明,最擅长的手段之一,就是让守护者逐渐变成他们憎恨的样子。让你在对抗黑暗中,自己也变得黑暗;让你在守护文明时,却用最不文明的手段。”

  “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我们防止堕落的护栏。”

  “它提醒我们:我们为何而战?不是为了取代‘虚无’成为新的主宰,而是为了让文明——所有的文明——能够自由呼吸,自然生长。”

  这番话,让庭院内许多人动容。

  赵山河坐在外围草地上,若有所思。他转头对旁边的陈守正低声说:“老陈,这话在理。咱们练武的讲武德,不能因为要赢,就用下三滥手段。一个道理。”

  陈守正点头:“武道如此,文明之战也是如此。”

  沈清言继续翻动书卷,停在《论语·宪问篇》: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他念出这段文字,然后问:

  “‘知其不可而为之’。诸君,你们觉得,孔子是‘不可为’而强为的愚者吗?”

  学员们开始讨论。

  吴教授缓缓道:“从历史角度看,孔子周游列国,推销自己的政治主张,确实处处碰壁。晚年他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可见其无奈。说他‘知其不可而为之’,并不为过。”

  一位年轻学者补充:“但正是这种‘不可为而为之’,才成就了儒家道统的传承。如果孔子因为知道行不通就放弃,就没有后来的儒家了。”

  沈清言点头:“那么,放在今天呢?”

  他走到庭院东侧,那里可以望见远处的稷山山脊:

  “我们面对的‘虚无’,吞噬了半个地球的历史,侵蚀了无数文明。从理性角度看,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没人回答。

  这个问题太沉重。

  “很小。”沈清言自己给出了答案,“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

  “但我们还在坚持。‘薪火’的每一个人,从研究人员到卫队战士,从学者到后勤人员,明知胜算渺茫,仍在日夜奋战。”

  “这是愚勇吗?”

  庭院内,有卫队进修生举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战士,脸庞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坚定。

  “报告!”他站起来,声音洪亮,“我觉得不是愚勇!如果因为难就不做,那人类早就灭绝了!历史上那么多难关,不都是‘知其不可而为之’闯过来的吗?”

  沈清言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卫队第三支队第七小队,列兵李卫国!”

  “李卫国同志,请坐。”沈清言示意他坐下,然后看向全场,“他说得很好。人类文明的每一次飞跃,几乎都是在‘不可能’中实现的。”

  他缓步行走在学员之间:

  “但今天,我想更深入一层——‘知其不可而为之’,最重要的不是‘为’,而是‘知’。”

  他停在亚里博士面前:“亚里博士,您研究古希腊哲学。苏格拉底明知饮鸩是死,为何还要赴死?”

  亚里推了推眼镜:“因为对苏格拉底来说,遵守雅典法律、坚守哲学信念,比生命更重要。他‘知’道会死,但仍‘为’之。”

  “正是。”沈清言点头,“‘知’是关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知道代价是什么,知道可能失败——但依然选择去做。这种选择,不是盲目的冲动,而是清醒的承担。”

  他回到矮台,手指轻叩书案:

  “我们对抗‘虚无’,不是凭一腔热血盲目冲锋。我们清楚敌人的强大,清楚代价的惨重,清楚可能全军覆没。”

  “但我们依然选择战斗。”

  “为什么?”

  他顿了顿,给出了答案:

  “因为这是文明存在的尊严。”

  “一个文明,如果连守护自己的记忆都不敢,如果连传承自己的智慧都放弃,那它就不配存在。”

  “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守护的是‘道’的尊严。”

  “我们‘知其不可而为之’,守护的是‘文明’的尊严。”

  这番话,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王师傅握紧了拳头。他想起了自己在船厂的日子——有时候接到特别难的焊接任务,老师傅都说“这活干不了”,但他偏要试试。不是逞能,是觉得,如果连试都不试就放弃,那还当什么焊工?

  陈小雨想起了怒江边上那些孩子。教育资源匮乏,条件艰苦,很多老师来了又走。但她留下来了,不是不知道难,是觉得,如果连她都走了,那些孩子怎么办?

  吴教授想起了自己五十年的研究生涯。古籍散佚,线索中断,多少次觉得“这条路走不通了”。但还是一点点爬梳,一点点考证。为什么?因为如果连研究者都放弃,那些古籍就真的死了。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践行着某种意义上的“知其不可而为之”。

  沈清言看着众人眼中闪动的光,知道火种已经点燃。

  他继续推进。

  沈清言翻开《论语·卫灵公篇》另一段: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念完这段,庭院内的气氛陡然凝重。

  “杀身成仁。”沈清言缓缓重复这四个字,“这是儒家最高的道德要求之一。为了‘仁’,可以牺牲生命。”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么,在对抗‘虚无’的战争中,如果守护文明的代价是牺牲——牺牲自己,牺牲同伴,甚至牺牲无辜者——我们该如何抉择?”

  这个问题太沉重,太残酷。

  庭院内鸦雀无声。

  连风都仿佛停滞了。

  许久,吴教授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坚定:“沈先生,老朽今年七十有三,时日无多。若牺牲我这把老骨头能换得文明一线生机,我当仁不让。”

  他身旁的弟子急了:“老师!”

  吴教授摆摆手:“听我说完。但——”他话锋一转,“这只是我个人的选择。我没有权力要求别人也这样做,更没有权力为了‘成仁’而牺牲无辜者。”

  “那如果有必要呢?”沈清言追问,“如果牺牲少数人能拯救多数人,如果牺牲现在能换取未来?”

  这次回答的是苏晚。

  这位一直沉默的女军官站起身,腰杆笔直如枪:

  “报告。卫队条令第七条规定:任何情况下,不得以牺牲平民为代价达成战术目标。第九条规定:指挥官有责任以最小伤亡完成任务,包括敌方伤亡。”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我认为,这与‘仁’的精神是一致的——‘仁者爱人’。如果为了拯救而杀人,那拯救的意义何在?”

  沈清言点头:“苏队长说得对。但我想问得更深入一些——”

  他看向全场:“假设一种极端情况:我们发现了‘虚无’的核心弱点,但摧毁它需要牺牲一座城市、一个国家、甚至一片大陆的生命。而如果不摧毁,整个地球的文明都将被侵蚀。这时,我们怎么选?”

  庭院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这是真正的伦理困境。

  希腊的亚里博士皱眉思考,许久才说:“在古希腊悲剧中,常有类似的困境。安提戈涅要在国家法律与家族伦理之间选择,阿伽门农要为胜利牺牲女儿……没有完美的答案,只有艰难的抉择。”

  印度的夏尔马教授双手合十:“在佛教看来,杀生是大忌,即使是为了更大的善。但这只是理想,现实中……”

  日本的汉学家小林康夫用生硬的中文说:“日本有‘武士道’,讲‘死的觉悟’。但那是个人选择,不是让他人去死。”

  每个文化传统,都给出了不同的视角,但没有一个能简单解决这个困境。

  沈清言静静听着,等讨论声渐歇,才缓缓开口:

  “诸位,我没有答案。”

  这个坦诚的回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的,我没有答案。”沈清言重复,“这种极端困境,恐怕任何人都没有完美的答案。”

  他走下矮台,来到庭院中央:

  “但我想说的是——正是因为没有答案,我们才更需要《论语》,更需要‘仁’的指引。”

  他环视全场:

  “‘仁’不是给我们现成的答案,而是给我们思考的框架。”

  “它要求我们:在做任何选择时,都要将‘人’放在中心。”

  “它提醒我们:手段和目的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因为卑劣的手段会玷污崇高的目的。”

  “它告诫我们:在不得不做出痛苦选择时,至少要有痛苦——而不是麻木,不是理所当然。”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深沉:

  “诸位,在未来的战争中,我们必然会面临类似的困境。可能会有人告诉我们:‘牺牲是必要的’‘这是为了更大的善’‘文明存续高于一切’……”

  “那时,请想起今天,想起‘仁’。”

  “想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愿被牺牲,就不要轻易牺牲别人。”

  “想起‘杀身成仁’——如果真要牺牲,先从自己开始,而不是从别人开始。”

  这番话,如清泉般涤荡着每个人的心。

  赵山河重重地点头,对身边的卫队进修生们说:“听见没?咱们练武的,讲究‘武德’。战场上,能救一个是一个,能少杀一个是一个。这才是真正的武者!”

  年轻战士们齐声应道:“是!”

  沈清言回到矮台,继续翻动书卷。

  “讲完了‘仁’和‘义’,我们简单谈谈‘礼’和‘信’。”

  他找到《论语·颜渊篇》:“‘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以及《论语·为政篇》:‘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他合上书卷,看着众人:

  “在很多人看来,‘礼’是繁文缛节,‘信’是迂腐教条。在生存危机面前,这些似乎都不重要——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自问自答:

  “如果没有‘礼’——不是指磕头作揖的礼仪,而是指基本的秩序、规则、尊重——‘薪火’这两千多人,如何协作?学者如何研究?卫队如何作战?后勤如何保障?”

  “如果没有‘信’——不是指盲目的承诺,而是指基本的诚信、守诺、可靠——我们如何信任彼此?如何将后背交给战友?如何相信研究成果的真实性?如何确保命令被忠实执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

  “‘虚无’侵蚀文明,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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