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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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3章

  待到孝贤皇后去世满一年之时,富察氏族中向皇帝又送了个年方二八的女子来。这姑娘相貌明艳、丰润如玉,弘历其实挺喜欢的,只不过才十六岁,便只封了个贵人,赐封号为晋,住在景阳宫慢慢养着。

  没多久,弘历又下旨命内务府和工部督办建造一等承恩公的府邸。

  苏绿筠站在书桌前与弘历闲话:“皇上对臣妾这样上心臣妾感念,只是金川战事焦灼,能省还是省些好。”

  “无妨。”弘历低头画着兰花图,越画越自信、越画越高兴,随手拿起章就盖了起来,东盖一个西盖一个,哪里还有兰花清丽脱俗的美感?但他自己不这么觉得,反而相当骄傲:

  “不过都是按规矩办事。前朝战事虽紧,但大清国富民强,你是朕将来的皇后,朕一定不会让你的少于别人。”

  “启禀皇上、纯贵妃娘娘。”进忠在此时躬身入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

  “大阿哥自年初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病着,太医们换了几轮方子,总不见大好。刚刚府里来报,说大阿哥如今竟已下不来床了,瞧着实在有些凶险。”

  弘历执笔的手顿了顿,一滴饱满的墨汁“啪嗒”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小片污迹,如同他此刻沉郁的心情。

  他放下笔,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这孩子....心思太重了。”弘历的声音低沉,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的雕梁画栋,看到了那个在孝贤皇后灵前因失仪、又因那份失仪被他严厉斥责、从此在兄弟中抬不起头来的长子。

  “从小就存了些不该有的妄念。”弘历的语气渐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总想着那至高之位,一步登天,却全然不想想.....”

  “若是朕真的要立太子,难道会让世人皆知,早早放在明面上,引得兄弟阋墙、朝堂动荡吗?帝王心术,岂是儿戏!”

  他的话无不表明,他心中那杆秤,分量最重的永远是能力、德行、以及对皇权的绝对忠诚与敬畏,而非简单的出生顺序。永璜多年来的汲汲营营,在他眼中恰恰是格局太小、不堪大任的铁证。

  殿内一片沉寂。

  苏绿筠静静地侍立在一旁,低垂着眼睫,听着弘历的话,心中一片冰凉的平静。

  永璜?

  这个她名义上的养子,她早已救过太多次了。

  他从小到大,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念在逝去的诸瑛姐姐的份上,自己难道做的还不够多吗?可他呢?心中何曾真正感念过这份养母之情?

  他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利用娴妃当年的出身和与帝王的情谊,为他那遥不可及的妄念增添砝码。他的病根,七分在妄念煎熬,三分或是天意,但究其根本,是他自己走岔了路。

  她苏绿筠,仁至义尽。是他先失了“仁”,便休怪她此刻的“不义”。

  弘历发泄完心中的郁气,目光转向身旁沉默不语的苏绿筠。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温婉模样,想起她一贯的宽厚待人,心中那点因永璜而起的烦躁里,又掺入一丝对她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自从那次在惊涛骇浪中,他在她怀里如同孩童般嚎啕大哭过后,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他有时会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仿佛帝妃之间那层不可逾越的尊卑,在她面前变得模糊了。

  他内心深处,竟隐隐贪恋起这种可以卸下帝王重担、在她面前流露脆弱、依赖她那份清醒与冷静的温情——这是他作为孤家寡人,一辈子都未曾真正体验过的。

  他轻叹一声,语气放软了些,带着劝慰的口吻道:“筠儿,永璜....到底算是你的养子。如今病成这样,你不去看看他吗?或许....你去看看,他心里也能好受些。”

  苏绿筠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

  随后又低下去,拿起案上的墨锭,在端砚中徐徐研磨,动作流畅而稳定,墨汁在砚堂中化开浓淡适宜的幽黑。

  她的声音温和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皇上,臣妾心中,是当大阿哥为养子的。”

  她顿了顿,目光依旧专注在墨锭与砚台的方寸之间:“可大阿哥心里又何曾将臣妾视作养母?”

  她抬起眼帘,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眸子此刻清澈如深潭,直视着弘历,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笑意:“如今他病卧在床,心思郁结,最想见到的,恐怕是能理解他委屈的娴妃妹妹吧。”

  随即,她话锋一转,那抹淡笑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仿佛在提醒弘历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况且,大阿哥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心里究竟存着什么念头,元寿....不是比臣妾更清楚吗?”

  弘历被她这平静却有些尖锐的反问噎住了,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讪讪。那句“元寿”的亲昵称呼此刻听来,竟带着一丝令他心虚的压迫感。

  他确实比谁都清楚永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和动作,也明白当年也是因为自己存了利用永璜要将如薏打入无间地狱的心思,这才让他们母子二人生疏。

  那点旧事此刻被苏绿筠如此平静地戳破,方才那点劝她去看望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尴尬和一丝被看透的狼狈。

  “咳咳....”弘历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目光闪烁,不敢再与苏绿筠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对视,更不敢再提让苏绿筠去看永璜的话。

  他有些狼狈地转开话题,重新拿起笔,对着那张被墨迹污了的宣纸,故作轻松却难掩心虚地道:“罢了罢了.....朕也就是随口一说。这幅画污了,筠儿,再给朕铺一张新纸吧。”

  苏绿筠看着弘历闪躲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她顺从地应了声“是”,放下墨锭,动作轻柔而熟练地为他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

  永璜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厚重的锦被也驱不散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痛,仿佛肺里塞满了粗糙的沙砾。眼前的景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像浸了水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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