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歧路回音，魔念回响

　　欧阳墨殇的话语在阴冷的谷地中回荡，带着斩钉截铁的决心。

　　大长老幽骸凝视着他，那深邃眼眸中的疲惫似乎被这坚定的年轻气息稍稍驱散了些许。他缓缓点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好……既然你有此心，眼下确有一事，或可一试。”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个决心，“黎她们那边，必须有人去告知真相。否则，他们被魔念蛊惑越深，造成的破坏就越大，最终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欧阳墨殇心中一动，这确实是最关键的一环。但如何取信于黎？经历了“埋骨地”的破坏，黎还会相信他这个“外来者”吗？

　　幽骸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继续道：“黎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只是被蒙蔽了双眼。你需要证据，需要她无法否认的证据。”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幽暗光华，那光华中似乎蕴含着无数细小的、痛苦挣扎的扭曲虚影，正是最本源的“蚀渊之毒”的气息。

　　“这是我多年来，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剥离并封印的一缕最精纯的蚀心魔念碎片。”

　　幽骸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显然剥离并保存这东西对他负担极大，“它无法造假。你带着它，找到黎。万象真瞳既能看破虚妄，应当也能助你向她展示这碎片中蕴含的、属于蚀心魔的那丝疯狂与蛊惑的本质。同时……”

　　他目光扫过欧阳墨殇的身体：“你体内那特殊而…驳杂的灵力，或许……你可以尝试模拟出我当时镇压蚀渊时，力量中被魔念侵蚀、却又强行将其剥离压制的那种独特状态？让黎感受到，力量的性质并非决定善恶的唯一标准，重要的是执掌者的意志与目的。” 幽骸依旧将混沌之气视为一种奇特却杂乱的能量。

　　欧阳墨殇闻言，立刻闭目凝神。万象真瞳内视，仔细回味着不久前在洞穴口感受到的、幽骸力量中那悲壮而矛盾的状态。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混沌之气，尝试模拟那种气息。

　　然而，就在他的混沌之气接触到幽骸递过来的那缕被封印的魔念碎片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缕碎片仿佛被某种同源却更高阶的存在所吸引，竟然微微震颤起来！欧阳墨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之气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悸动”！并非被侵蚀或污染，反而像是一种深层次的、源自本源的“共鸣”？

　　仿佛混沌之气是浩瀚无垠的母体，而蚀渊之力只是其中一种陷入疯狂与畸变的子体？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与“包容性”掠过心头，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这个发现让欧阳墨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混沌之气能与蚀渊产生联系？！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无人识得混沌之气，它为何会对这源自蚀心魔的邪恶力量产生这种反应？难道这与《山海录》，与他那神秘的前世有关？无名封印蚀心魔……混沌之气……

　　他猛地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无数疑问，绝不能暴露这个秘密！他立刻强行切断那丝细微的共鸣，竭力控制住混沌之气，只模拟出幽骸力量那种“痛苦压制”的表象，不敢再让其与魔念碎片有丝毫接触。所幸那共鸣极其微弱内敛，并未被近在咫尺的幽骸察觉。

　　“嗯……”幽骸看着欧阳墨殇周身弥漫开的那丝微弱却神似的、带着痛苦与坚守意味的阴冷气息，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异，“……果然有些门道。虽形似而神远未及，但足以作为一个引子。记住，你此去并非与黎为敌，而是要将她从歧路上拉回来。但务必小心，她身边的其他人……未必都可信。蚀心魔念最擅长利用猜忌与‘正义’之心。”

　　“晚辈明白。”欧阳墨殇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郑重接过那缕魔念碎片，小心收好。这东西与混沌之气的诡异联系，让他感觉仿佛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却又关乎重大。

　　“鸩。”幽骸低声唤道。

　　那个面色苍白的青年如同阴影般悄然出现：“大长老。”他的目光在欧阳墨殇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之前他对欧阳墨殇多是嘲讽与不信任，但此刻，或许是因为大长老的托付，或许是因为欧阳墨殇决定冒险返回敌营的勇气，那眼神中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凝重。

　　“你熟悉通往‘复苏派’最后据点‘林语之地’的几条隐秘路径。由你护送欧阳小友到外围安全之处。务必谨慎，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要。”幽骸吩咐道。

　　鸩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讥讽，只是对欧阳墨殇简短地说了一句：“跟紧。踩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要错。”说完，便转身融入一条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狭窄裂缝。

　　欧阳墨殇立刻跟上。这条路径远比来时更加隐秘和崎岖，许多地方需要匍匐通过布满尖锐岩石的缝隙，或者借助鸩甩出的骨钉钩锁荡过深不见底的幽壑。鸩的动作迅捷而无声，对每一处机关、每一道能量警戒线都了然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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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经过一处相对宽敞的地下石窟时，鸩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然后示意欧阳墨殇隐藏。

　　只见一队避世派的巡逻队从不远处经过，他们抬着几个用黑布覆盖的担架，黑布下渗出暗色的污迹，散发出浓烈的蚀渊气息和血腥味。队员们脸色沉痛，沉默不语。

　　待巡逻队远去，鸩才低声道：“是刚从‘污秽回廊’换防下来的兄弟……又少了两个。”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尖刻，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沉重，“那里是蚀渊渗透最厉害的地方，每次下去，都是在用命去填。”

　　欧阳墨殇看着那队人远去的背影，心中触动。这些避世派的人，确实在用最残酷的方式践行着守护。

　　鸩忽然转头看向他，眼神锐利：“小子，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也最好……真的能做点什么。大长老他……撑不了太久了。”这句话像是警告，又像是一种无奈的期盼。

　　欧阳墨殇郑重回应：“我会尽力。”

　　鸩不再多说，继续带路。

　　终于，两人抵达了迷雾沼泽的边缘。刺鼻的硫磺味和腐烂气息扑面而来。鸩递给欧阳墨殇一小包药粉：“撒在身上，能稍微中和这里的毒瘴，但撑不了多久。穿过沼泽，看到发光的三叶蕨就右转，能避开最危险的流泥区。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多谢。”欧阳墨殇接过药粉。

　　鸩看着他，最后说了一句：“活着回来。不然埋骨地的烂摊子，还得算你头上。”说完，身影一晃，便彻底消失在阴影中。

　　欧阳墨殇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将药粉撒在身上，毅然踏入了迷雾沼泽。

　　沼泽中能见度极低，泥泞不堪，毒虫遍布。万象真瞳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干扰，只能看清周身数米范围。他全神贯注，依照鸩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在死亡陷阱间穿行。

　　混沌之气在体内缓缓运转，不仅抵御着毒瘴，似乎还在悄无声息地吸收转化着空气中极其稀薄的、逸散的蚀渊气息，化为一丝丝精纯的能量补充自身消耗。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确信混沌之气与蚀渊之间存在某种非凡的联系，但也让他更加谨慎地隐藏这一点。

　　有惊无险地穿过沼泽，一片生机勃勃、却又暗藏杀机的森林出现在眼前——林语之地。

　　这里的自然能量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但也充满了排外性。欧阳墨殇能感觉到无数“眼睛”隐藏在枝叶间、藤蔓后、甚至大地之下。

　　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将青影游身法施展到极致，结合万象真瞳的洞察，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巡逻的木巫战士和自然的警戒。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仅仅是因为潜伏的危险，更因为怀中那缕魔念碎片与自身混沌之气产生的、持续不断的微弱共鸣，仿佛一个低语不断的警钟，提醒着他前方未知的挑战。

　　根据鸩的信息和能量的感知，他艰难地向东边移动。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月光能勉强透过浓密树冠洒下的林间空地上，他看到了那棵巨大的“静思古木”。

　　古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独自站立。正是黎。

　　她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争论，或者收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周身的气息有些紊乱，握着木杖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她仰头望着古木的枝叶，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挣扎。

　　机会稍纵即逝！

　　欧阳墨殇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犹豫。他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夜风的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在距离古木尚有五十米时，主动释放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模拟着幽骸那种被侵蚀又强行压制状态的气息波动。

　　几乎就在他释放出气息的瞬间！

　　黎的身影猛地一僵，霍然转身！目光如冷电，瞬间穿透昏暗的林地，精准地锁定了欧阳墨殇的藏身之处！强大的自然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汹涌压下，周围的草木仿佛都活了过来，散发出敌意！

　　“谁？！出来！”她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中的木杖顿地，地面上的藤蔓如同苏醒的蛇群，蠢蠢欲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欧阳墨殇立刻从藏身之处现出身形，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敌意，同时快速说道：“黎长老！是我！欧阳墨殇！我带来了关于蚀渊和避世派的真相！请听我一言！我并非你的敌人！”

　　黎看到是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滔天的愤怒和彻底的失望所取代：“是你？！你竟还敢回来！你与那些邪徒为伍，双手沾满我族人的鲜血，还有什么真相可言！”

　　她显然将欧阳墨殇身上那丝模拟出的、带有蚀渊气息的力量波动，当成了他已经彻底投靠避世派的铁证！悲愤交加之下，她不再犹豫，手中木杖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挥！

　　“缚！”

　　并非直接的攻击，而是她最擅长的禁锢巫法！无数粗壮的藤蔓如同绿色的闪电，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瞬间向欧阳墨殇笼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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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度之快，范围之广，远超上次在沉眠之芽入口时的警告。她要将人生擒，拷问出避世派的阴谋。

　　欧阳墨殇脸色剧变！青影游身法瞬间催动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急速收缩的藤蔓网络中穿梭闪避，险象环生！他急声大吼，试图穿透她的怒火：“黎长老！你亲眼所见就是真实吗？你所坚信的守护，难道就不会被无形的魔念利用吗？看看这个！这是幽骸大长老以身封印的蚀心魔念碎片！你看清楚！”

　　他不敢再迟疑，立刻从怀中取出那缕被封印的碎片，同时全力运转万象真瞳，将其洞察虚妄、直指本源的能力聚焦于那碎片之上，并将自己所“看”到的、那碎片中蕴含的、最纯粹疯狂的邪恶本质，混合着自己焦急、坦诚、乃至一丝悲悯的意念，毫无保留地、如同精神冲击般投向黎的意识！

　　“感受它！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那缕微小的碎片在万象真瞳的全力激发下，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波动！

　　虽然被幽骸的力量封印着，但那其中蕴含的疯狂、扭曲、蛊惑与毁灭的纯粹意志，如同冰山一角，猛烈地冲击着黎的心灵！

　　而与此同时，欧阳墨殇刻意维持着模拟出的、那种仿佛在无尽痛苦中坚守，与体内邪恶对抗的力量状。

　　黎那含怒施展的藤蔓囚笼，在即将合拢的瞬间，猛地一滞！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收缩到了极点！

　　“这……这是……”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靠在了静思古木粗糙的树干上，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骇与动摇，“不可能……如此纯粹……的恶……与幽骸他们的力量……完全不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碎片中的邪恶，与她所认知的、避世派那种阴冷沉郁却有序的力量，存在着本质的区别！那是一种……更古老、更疯狂、更渴望吞噬和污染一切的存在！

　　“还有这些！”欧阳墨殇趁着她心神失守的瞬间，将脑海中关于在守静谷的见闻——幽骸独自镇压蚀渊裂缝的悲壮、体内那触目惊心的“蚀渊之毒”、普通族人默默牺牲的场景、关于四叛徒的往事、以及方天义和蚀心魔念可能存在的关联……

　　所有这些信息碎片，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冲击，通过万象真瞳那独特的、超越语言的洞察传递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黎的意识！

　　这不是简单的诉说，而是近乎将“记忆画面”和“切身感受”直接烙印在对方的灵魂里！

　　“啊——！”黎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双手抱住了头，身体沿着树干滑落，半跪在地上。她的世界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冲击。

　　她看到了幽骸那不堪重负却依旧坚毅的眼神，感受到了那蚀渊之毒噬魂蚀骨的痛苦，了解了下界灾难的真相……她一直以来的信念、她的愤怒、她的行动……难道真的……

　　“不……祖灵……怎么会……”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混乱、痛苦和自我怀疑。理智告诉她，欧阳墨殇带来的证据和感受真实不虚，但情感上，她难以接受自己可能一直被利用、甚至间接害死了同胞的事实。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邪魔！安敢用妖术惑乱黎长老心神！！”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喝从森林深处轰然传来，充满了正义的愤怒和不容置疑的杀意！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夺目、蕴含着磅礴生命能量与决绝杀意的青色光矛，如同撕裂夜空的雷霆，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破空而来！目标直指欧阳墨殇的眉心！

　　是黎桐！他显然刚刚赶到，只看到黎长老痛苦跪地、欧阳墨殇手持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物品（魔念碎片），便毫不犹豫地认定欧阳墨殇正在用邪术伤害黎长老。

　　这一击，含怒而发，毫无保留，凝聚了他身为木巫战士的全部力量和守护的决心，威力足以瞬间撕裂玄丹境强者的防御！

　　欧阳墨殇脸色骤然惨白！他刚刚为了向黎传递信息，心神之力几乎消耗殆尽，万象真瞳都感到阵阵刺痛。

　　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快如闪电、威力绝伦的绝杀，他身体僵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或防御。

　　更要命的是，怀中的魔念碎片因为黎桐那充满敌意和杀气的能量刺激，以及欧阳墨殇自身濒危状态下混沌之气的本能躁动，竟然剧烈震颤起来，那封印似乎都出现了一丝不稳！混沌之气与碎片的诡异共鸣陡然加强，仿佛要自行透体而出。

　　内忧外患，死境降临！

　　欧阳墨殇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不甘！难道就要死在这里？死在一个误会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黎桐！”

　　一声虚弱却尖锐无比、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命令的嘶喊，从跪地的黎口中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她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手中的虬结木杖猛地顿地！

　　嗡——！

　　静思古木巨大的树冠爆发出浩瀚的绿色光辉，一道厚实无比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屏障瞬间在欧阳墨殇身前凝聚！

　　轰！！！

　　青色的光矛狠狠地撞在生命屏障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能量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将周围的草木尽数摧折！

　　屏障剧烈扭曲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与光矛同时溃散，化为漫天光点！

　　黎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脸色金纸，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强行中断自身混乱，又透支力量阻止黎桐的含怒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心力。

　　“黎长老！”黎桐惊骇万分，立刻收势，猛地冲到黎的身边，将她扶住。他看向欧阳墨殇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更加浓烈的、因困惑而产生的愤怒！“你……你究竟对黎长老做了什么？！”

　　欧阳墨殇劫后余生，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黎，又看向愤怒不解的黎桐，心中一片混乱。

　　而就在这时，更远处，更多的破风声正在急速靠近！显然，刚才那剧烈的能量碰撞，已经惊动了整个林语之地的复苏派守卫！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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