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司小南的心事

　　“红鸢！带人护住司小南！幻术准备！其他人，跟我顶上去！”陈牧野嘶哑的吼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灼热粘滞的空气里炸开。

　　维序者的队员们如同被鞭子抽醒的困兽，爆发出濒临绝境的嘶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扑向那些从熔岩和空间裂缝中不断涌出的污秽造物和扭曲能量流。

　　能量武器开火的尖啸、自制装备过载的噼啪声、血肉与能量碰撞的闷响、以及空间裂缝那永不停歇的贪婪“滋啦”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地狱交响。

　　司小南被红鸢和另一个身材敦实、手持改造电击霰弹枪的队员（绰号“铁砧”）一左一右护在中间，迅速退向战场边缘一处相对完整、被巨大断裂混凝土柱遮挡的角落。

　　这里距离空间裂缝的狂暴旋涡中心稍远，但空气中弥漫的污秽能量和空间乱流的压迫感依旧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硫磺的灼烧感和灵魂被撕扯的隐痛。

　　“这里！背靠柱子！”红鸢急促地喘息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枪口警惕地指向外围翻涌的熔岩和能量风暴，脸上那道新鲜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目。

　　铁砧则如同一堵沉默的墙，挡在司小南侧前方，霰弹枪枪管微微发红，散发着过载的焦糊味。

　　司小南背靠着冰冷粗粝的混凝土柱，身体几不可查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压制的悸动。她能清晰地“听”到，或者说“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星尘传来的痛苦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又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链接之上！

　　那波动是如此的剧烈而混乱：空间伤口处如同无数毒蛇啃噬的剧痛、强行调动星辰之力撕裂本源的灼烧感、以及一种近乎枯竭的空乏……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让她心脏跟着一阵阵抽紧。

　　她能“看”到星尘苍白如纸的脸，紧咬的牙关，额角滚落的冷汗，还有他腿上那道狰狞的、不断闪烁着混乱空间光芒的伤口……这一切，都透过那无形的灵魂链接，如同亲历般刻入她的脑海。

　　“星尘……”司小南在心底无声地呼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更强烈的肉体疼痛来掩盖那灵魂层面的共鸣痛楚。

　　一股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恐慌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怕。怕那灵魂链接中传来的波动，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就像……就像她那些破碎记忆碎片里，那个在漫天星光中消散的身影一样！那个模糊的、让她每次想起都心痛如绞的结局！这一次，她还能抓住吗？

　　“心疼了？我的小玩具？” 洛基那充满戏谑与恶意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恰到好处地缠绕上她最脆弱的神经，“看看他，多么狼狈，多么痛苦……像一只被钉在命运蛛网上的可怜飞蛾。啧啧，星辰的力量？不过是在燃烧他可怜的生命余烬罢了。”

　　“闭嘴！”司小南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尖叫，意念如同锋利的刀锋，狠狠斩向那跗骨之蛆般的声音。

　　她集中全部精神，死死维持着灵魂深处那枚“星光锚点”。那由星尘力量构筑的印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的一颗星辰，努力驱散着洛基带来的阴冷和侵蚀。每一次对抗，都让她的精神如同被抽打般疲惫。

　　“哦？生气了？真是感人的羁绊啊……” 洛基的声音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不过，你真的以为，凭他那点即将熄灭的星光，能撼动世界树的根须？能关闭那扇贪婪的门？” 他的语调陡然变得冰冷而充满诱惑，“看看周围！看看那些挣扎的蝼蚁！看看那个叫林七夜的小火苗，他体内的光又能燃烧多久？他们都在走向注定的毁灭！只有力量！小玩具，只有拥抱混乱，拥抱我赐予你的真实！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洛基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疯狂地撩拨着她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保护！保护那个让她灵魂为之悸动的人！保护这些在绝望中并肩作战的同伴！

　　那渴望如同干渴的旅人面对毒泉，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她能感觉到，只要她稍微松开一丝对洛基力量的压制，只要她愿意彻底沉沦于那混乱的深渊，无穷无尽的力量便会汹涌而至！

　　她有信心编织出一个足以欺骗整个世界的幻象，甚至……直接撼动那空间裂缝的结构！

　　代价？或许就是彻底成为洛基的傀儡，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但只要能救下星尘，救下他们……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带着毁灭性的诱惑力！司小南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那极力压制的幽绿诡芒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桶，轰然暴涨了一瞬！

　　一股冰冷、混乱、带着原始狡诈气息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逸散出来！

　　“司小南！”红鸢敏锐地察觉到身边女孩气息的剧变，惊骇地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拉她。

　　铁砧也猛地侧过头，粗犷的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就在这心神失守的刹那——

　　轰隆！

　　一道狂暴的、暗红色的污秽能量流如同失控的巨蟒，狠狠撞击在红鸢和铁砧身前不远处的能量屏障上！

　　屏障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是裂缝边缘的一个巨大“肿瘤”节点爆发了！强烈的能量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熔岩碎块和空间碎片，如同暴雨般砸向三人藏身的角落！

　　“小心！”铁砧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前扑，用后背和霰弹枪死死挡住大部分飞溅的熔岩和碎石！

　　嗤嗤的灼烧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红鸢也被冲击波掀得一个踉跄，手中的光束手枪差点脱手！

　　而司小南，正处于心神剧烈震荡的边缘，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和同伴的惊呼猛地惊醒！

　　她眼中的绿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重新被强行压回瞳孔深处。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好险！就差一点！

　　她猛地甩了甩头，将那个疯狂的念头狠狠掐灭！不！不行！如果彻底拥抱洛基，她就不再是司小南了！

　　那和杀死自己有什么区别？那样救下的星尘，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星尘吗？他付出一切创造这个新世界，难道是为了看到自己变成洛基的傀儡？

　　“愚蠢！” 洛基的声音带着被忤逆的冰冷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看看他！你的星星……快熄灭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意念猛地指向灵魂链接另一端——星尘的气息在刚才那波空间震荡冲击下，骤然变得更加微弱、混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司小南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灵魂链接传来的剧痛和虚弱感让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笔直地望向星尘的方向。

　　星尘依旧盘膝坐在原地，背对着她，他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空间裂缝旋涡和狂暴的能量风暴映衬下，渺小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他正艰难地、全神贯注地引导着那两卷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绝缘胶带，胶带悬浮在他身前，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散发出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司小南的灵魂。

　　他腿上那道空间伤口，暗沉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如同附骨之疽，正在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星尘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了一点脸。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那血迹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如同星屑般的点点金芒。那是本源之血！

　　然而，他的眼睛。

　　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尽管因剧痛而布满血丝，尽管因力量枯竭而显得黯淡，却依旧清澈而坚定！

　　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安抚。

　　那眼神，穿过弥漫的硫磺烟雾，穿过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穿越了亘古的时光长河，瞬间与司小南记忆碎片中某个模糊却刻骨铭心的画面重合——那是末日战场上，他化作星光消散前，最后投向她的眼神！

　　同样的清澈，同样的坚定，同样的……带着诀别般的不舍与无声的承诺！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犹豫、所有的黑暗诱惑，在这一刻，都被那双眼睛彻底击碎！

　　洛基的低语还在脑中疯狂叫嚣，但司小南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双眼睛。

　　还有灵魂链接另一端传来的，那微弱却如同星辰般永恒的坚持。

　　“星尘……”司小南无声地翕动着嘴唇，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滚落下来，瞬间被周围灼热的空气蒸干，只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盐痕。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脆弱、挣扎、恐惧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

　　“红鸢姐！铁砧大哥！”司小南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冰冷，“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们看到什么，都请……相信我！守住这里！”

　　话音未落，她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压制！

　　她猛地张开双臂，如同拥抱虚空！

　　嗡——！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原始混乱与无尽狡诈气息的磅礴力量，毫无保留地从她娇小的身躯内爆发出来！

　　浓稠如墨的阴影如同活物般从她脚下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她周围数米的空间！她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末端染上了一抹妖异的墨绿！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幽绿的诡芒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彻底取代了瞳孔原有的颜色！

　　一股非人的、属于神只的冷漠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四周扩散！

　　“嘶……”红鸢和铁砧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充满了惊骇！眼前的司小南，气质完全变了！

　　如同从深渊中走出的女王，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诡谲与威严！

　　洛基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司小南以自身意志为牢笼，彻底释放！不是为了沉沦，而是为了……守护！

　　司小南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那疯狂旋转的空间裂缝漩涡。

　　指尖萦绕着幽暗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墨绿色符文。

　　一个冰冷、不带丝毫人类情感、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清晰地回荡在混乱的战场上：

　　“以诡计之名……欺骗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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