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祸水东引

　　“检测到……新的垃圾。”

　　这句不含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死神的判词，在死寂的楼道里回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门外的龙哥和他手下那几个壮汉，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从暴怒到惊骇的转变瞬间。

　　他们大脑的处理能力，显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当成垃圾一样“收”进了一个袋子里？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混迹街头几十年所建立的、弱肉强食的世界观。

　　这是另一个维度的力量，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反抗的规则。

　　“跑啊！”

　　不知道是谁最先从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发出了一声变调的嘶吼。

　　这个字眼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锁了所有人被冻结的行动能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的惊骇和不解。

　　龙哥转身就跑，他那身引以为傲的横肉，在这一刻成了累赘，让他本就笨拙的身体显得更加迟缓。

　　那个之前被林默匕首划伤的壮汉，也顾不上手臂上那诡异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朝着楼梯口冲去。

　　他们想要逃离这个五楼，逃离这个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

　　但，被“环卫工”标记为“垃圾”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轻易逃掉？

　　“环卫工”动了。

　　它的身体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橙色残影，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定律的速度，瞬间出现在了楼梯口，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它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黑色垃圾袋，袋口对准了这些四散奔逃的“垃圾”。

　　“不——！”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壮汉，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从袋口传来。他的身体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攥住，双脚离地，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黑色的袋口飞去。

　　门内，林默背靠着冰冷的铁门，通过【怨念同调】的能力，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不，那不是“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直达灵魂的感知。

　　他能“听”到那些壮汉在被吸入袋子前，从灵魂深处爆发出的、最纯粹的恐惧和绝望。

　　他能“闻”到他们的生命力、他们的怨毒、他们的一切，都在被那股力量无情地分解、吞噬。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瞬间崩溃的精神污染。

　　但对于此刻的林默来说，这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后腰处的【怨毒之匕】，正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的嗡鸣！

　　一股股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负面情绪洪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林默所在的房间，然后被【怨毒之匕】鲸吞！

　　匕首的表面，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变得清晰、明亮，仿佛活物一般在匕首内部缓缓流动，像是一条条正在饱餐的血管。

　　一股又一股冰凉而精纯的能量，顺着匕首源源不断地反馈回林默的体内。

　　他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几乎要炸裂的头痛，竟然在快速缓解。他那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控制。

　　他正经历着一场匪夷所思的“盛宴”。

　　门外是地狱，是单方面的屠杀。

　　门内，他却在以这些人的死亡和恐惧为食，汲取着力量。

　　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快感。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和门外那个“环卫工”，似乎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生关系”。

　　它负责“制造”恐惧，而他，负责“享用”恐惧。

　　“噗通！”

　　又一个壮汉被吸进了袋子。

　　此刻，楼道里只剩下了龙哥和那个最早挑衅林默的青皮。

　　青皮已经吓得精神崩溃，他放弃了逃跑，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对着“环卫工”拼命地磕头。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不是我！是龙哥！是龙哥让我们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啊！”

　　在死亡面前，所谓的江湖义气，连一张纸都不如。

　　龙哥看着自己的小弟，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清理门户了。他靠着墙，大口喘着气，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混迹江湖多年的狠劲，在这一刻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龙哥怒吼一声，从后腰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开山刀，朝着“环卫工”的头颅狠狠劈了过去。

　　这一刀，凝聚了他此生所有的力量和凶悍。

　　“当！”

　　一声脆响。

　　开山刀砍在了“环卫工”的脖子上，却像是砍在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合金上，火星四溅。刀刃瞬间卷曲，龙哥的虎口也被震得鲜血淋漓。

　　“环卫工”缓缓地、机械地，转过头。

　　那片阴影下的两点红光，锁定了近在咫尺的龙哥。

　　“检测到……攻击性垃圾。”

　　“优先处理。”

　　它扔下了那个跪地求饶的青皮，将黑色的垃圾袋口，几乎是贴在了龙哥的脸上。

　　“不……”

　　龙哥那张狰狞的脸，在接触到袋口的瞬间，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鼻子开始，一点点地扭曲、变形、虚化，最后被彻底吸了进去。

　　他脖子上那条小指粗的金链子，也跟着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袋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随着龙哥的消失，整个楼道，只剩下了那个跪在地上的青皮，和那个站着的“环卫工”。

　　青皮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最后一根神经也崩断了。他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怪叫，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

　　“环卫工”低头看了他一眼。

　　“检测到……无威胁垃圾。”

　　它并没有立刻处理青皮，而是缓缓地，转过了身。

　　它的“目光”，穿透了林默的房门，精准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门内的林默，浑身汗毛倒竖！

　　【怨毒之匕】的盛宴，结束了。

　　现在，轮到主菜上场了。

　　通过【怨念同调】，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怪物锁定了自己。

　　它的恶意，是如此的纯粹和程序化，就像是电脑执行一段删除指令，不带任何情绪，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被标记的毒果】！

　　自己才是它的最终目标！

　　“环卫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林默的门前。

　　它举起了那个刚刚吞噬了好几个人的黑色垃圾袋，将袋口，对准了铁门。

　　林默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亲眼“看”过这扇门的下场。它挡不住的！最多一两秒，自己就会和那个中年男人一样，被活生生地分解、吞噬！

　　怎么办？

　　拼死一搏？用【怨毒之匕】？

　　不！连龙哥的开山刀都伤不了它分毫，自己这把只能对怨念有效的匕首，恐怕连给它挠痒痒都不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的大脑中，猛地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个怪物，是程序化的！

　　它的行动，遵循着某种逻辑！刚刚它就因为龙哥的攻击，而选择了“优先处理”！这意味着，它的目标优先级是可以被干扰的！

　　而自己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是【怨毒之匕】！是这把刚刚饱餐了一顿，吸满了龙哥等人临死前那最精纯、最浓烈的恐惧和怨毒的匕首！

　　这股力量，或许杀不了怪物，但它是一股极其强烈的“负面情绪信号”！

　　如果……如果把这个信号，“扔”到别的地方去呢？

　　能不能制造出一个新的、更强的“垃圾”信号，来引开它的注意力？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默能感觉到，门外的铁门，已经开始发出细微的、分子结构被分解的“滋滋”声。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怨毒之匕】，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灌注了进去！

　　“嗡——！”

　　匕首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喷薄而出。

　　林默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龙哥临死前那不甘的怒吼，看到了那些小混混被吸入袋中时最极致的恐惧，看到了中年男人被分解时那扭曲的绝望！

　　所有这些刚刚被吸收的情绪，此刻都在匕首中翻腾、咆哮！

　　“去！”

　　林默怒吼一声，将这股凝聚到极点的负面能量，朝着他记忆中，那个位于三楼的、同样充满了暴虐气息的房间，狠狠地“投”了过去！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投掷，无形无质，却又无比真实！

　　就在他完成投掷的瞬间，他房门上的“滋滋”声，戛然而止。

　　门外，“环卫工”那即将把整扇门都吞噬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它缓缓地，歪了歪头，做出一个像是雷达在重新校准信号源的动作。

　　在它的感知程序中，一个全新的、强度远超这里的“高能垃圾信号”，突然在楼下爆发了。

　　那个信号，充满了新鲜的、暴虐的、混乱的恶意，比眼前这个躲在门后、气息已经很微弱的“果实”，优先级要高得多。

　　“发现……高污染源。”

　　“变更清理顺序。”

　　“环卫工”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

　　它放下了对准林默房门的垃圾袋，缓缓转身，拖着僵硬而诡异的步伐，朝着楼梯口走去。

　　黏腻的爬行声再次响起。

　　它正在下楼，去处理那个被林默嫁祸的“高污染源”。

　　林默背靠着门，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缓缓滑倒在地。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罢工。

　　他成功了。

　　他用一场豪赌，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楼道里，只剩下了那个昏迷不醒的青皮，以及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喧嚣，都更让林默感到窒息。

　　因为他知道，怪物还会回来的。

　　当它清理完楼下的“垃圾”，它就会回来，继续执行它最初的程序。

　　而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再制造一个“高污染源”来转移它的注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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