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病人的妄想

　　“咔哒。”

　　冰冷的门锁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外，是午夜十二点的钟鸣、高飞最后那句绝望的道歉，以及那些黑色“观众”滑过地面时发出的、如同蛇信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门内，是极致的黑暗和能让心脏都停止跳动的死寂。

　　林默背靠着坚实的橡木门板，身体因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而微微颤抖。他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因为缺氧而火辣辣地疼。

　　那冰冷的门板，仿佛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隔绝了死亡，也带来了片刻虚幻的安全感。

　　高飞死了。

　　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跳梁小丑，用嚣张和愤怒来掩饰内心恐惧的男人，最终被他自己墙上那诡异的影子，和那些从黑暗中涌出的“观众”，无声地吞噬了。

　　但，他真的是“说谎者”吗？

　　林默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令人费解的一幕。高飞的影子，不是简单的拉长，而是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则的、向上蠕动和拔高的“变形”。

　　说谎者的影子，会比本人更高……

　　一个疯狂的、却又无比贴合的念头，在林默的脑海中炸开！

　　这根本不是一个物理现象的描述！这是一个脑筋急转弯！一个基于英文的、充满了恶意和嘲弄的文字游戏！

　　“Taller” and “Liar”！

　　“更高的人”和“说谎的人”！

　　这个词组在英文俚语中，可以被双关理解为“讲故事的人”（Teller of Tall Tales）！

　　那个“背叛者”的本质，不是简单的撒谎，而是“编织故事”！

　　他在用谎言，构筑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故事”，来引导他们，让他们按照他编写的剧本，走向死亡！

　　那顶写着“G”的帽子是一个故事，李悦的冷静是一个故事，高飞的冲动也是一个故事！

　　而高飞的影子之所以会“更高”，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那个“背叛者”，那个“讲故事的人”，就在刚才，正藏身于高飞的影子之中！

　　他像一个附骨之疽，叠在了高飞的影子上，让那影子在特定光线下发生了诡异的变形，从而完美地将这条线索指向了一个错误的替罪羊！

　　他利用了规则，利用了灯光，利用了所有人的恐慌，借“观众”之手，兵不血刃地又清除掉了一个“好人”！

　　想通这一切的瞬间，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那个混在他们五个人当中的“背叛者”，不是一个简单的、为了活命而互相倾轧的玩家。

　　他是一个魔鬼。

　　一个享受着编织谎言、玩弄人心、欣赏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深渊的……真正的魔鬼。

　　林默强迫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推论中挣脱出来。他缓缓站直身体，开始摸索着打量自己所在的这个“7号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像是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化学气味，让人很不舒服。他顺着墙壁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冰冷的电灯开关。

　　“啪。”

　　随着一声轻响，惨白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里……是一间病房。

　　一间极度压抑、陈旧的单人精神病房。

　　一张孤零零的铁架床靠在墙角，床上是发黄的白色床单和一个看起来硬邦邦的枕头。床边是一个掉漆的铁制床头柜。

　　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物。墙壁被粉刷成一种让人看了就心生烦躁的惨白色，墙角还有大片霉菌蔓延的痕迹。唯一的一扇窗户，也被粗大的铁栏杆死死焊住，看不到外面任何景象。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剧院、回廊、病房……这个“亡界游戏”，到底想让他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开始对这个狭小的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他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是活下去的关键。

　　床单下什么都没有。他掀开枕头，一张泛黄的、折叠起来的纸片，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病历卡。

　　林默迅速将其展开。

　　【病人姓名：林默】

　　【病房号：07】

　　【诊断结果：重度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被害妄想】

　　【主治医师：Dr. xxx (签名潦草不清)】

　　【病情描述：病人坚称自己被卷入一场名为‘亡界游戏’的杀人游戏中，认为身边所有同伴都可能是想要杀害自己的‘背叛者’。病人对‘影子’和‘镜子’表现出极度的恐惧和排斥，时常宣称能从镜子和阴影中看到不存在的‘观众’和一个正在‘编织’世界的‘剧院之主’。情绪极不稳定，具有攻击性，建议进行隔离治疗。】

　　看着病历卡上那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名字，和那段仿佛将他所有经历都精准概括的病情描述，林默只觉得一股荒谬到极致的寒意席卷全身。

　　原来，在他被拉进的这个剧本里，他的人设，是一个疯子。

　　他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推论，所有的恐惧，在这张薄薄的纸片上，都被定义为了——病人的妄想。

　　“镜子……影子……编织世界的剧院之主……”

　　林默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它们与李悦的遗言、与他对“背叛者”的推论，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这张病历卡，看似在否定他，实际上，却是在用一种最诡异的方式，向他证实了他的猜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那个黑色APP的推送。

　　【第二幕，第二场：病人的妄想】

　　【场景目标：集体治疗时间即将开始。请在三十分钟内，找到位于走廊尽头的‘集体心理咨询室’，并与其他‘病友’会合。】

　　【警告：主治医师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治疗时间开始后，仍旧在走廊游荡的病人，将会被护士长带走，接受强制性的‘特殊电击疗法’。】

　　新的任务来了。

　　刚刚获得的片刻安宁被瞬间打破。他必须离开这个房间，回到那个危机四伏的走廊，去和其他四个幸存者会合。

　　去和那个隐藏在他们中间的、魔鬼般的“背叛者”会合。

　　林默将病历卡死死攥在手里，放进口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拧开了房门。

　　当他再次踏入回廊时，发现一切都变了。

　　走廊里不再是之前那种阴森恐怖的氛围，那些黑色的“观众”消失了，午夜的钟声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医院特有的、冰冷死寂的氛围。空气中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他几扇门也相继打开。

　　洪涛从“2号”房走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看来他的“角色房间”也并不寻常。

　　那对情侣，陈浩和王倩，也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他们紧紧靠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

　　最后，是女大学生孙晓晓，她扶着“21号”的门框，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五个人，在空旷死寂的走廊中央再次聚集，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无法掩饰的警惕和猜疑。

　　高飞的死，像一根毒刺，扎在了每个人心头。他们都意识到了，那个“背叛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狡猾和残忍。

　　“都收到新任务了？”洪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众人默默点头。

　　“找到‘集体心理咨询室’。我们必须一起行动。”洪涛的语气不容置疑，“分开走，只会被那个混蛋逐个击破。”

　　这一点，没有人反对。

　　“你们的房间里……有什么？”洪涛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信息共享，是他们对抗那个藏在暗处的“背-叛者”的唯一机会。

　　“我的房间……像个兵营。”洪涛率先说道，“一张行军床，墙上挂着一张靶纸。”

　　“我们的房间……就是很普通的旅馆房间。”陈浩抢着说道，一边说一边紧紧搂着王倩，眼神闪烁，显然有所隐瞒。

　　“我的房间里……好多……好多没有眼睛的布娃娃……”孙晓晓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林默身上。

　　林默的心脏微微一缩。他脑中飞速权衡。

　　他不能说出病历卡的全部内容。那上面关于“编织者”、“镜子”和“影子”的信息，太过关键，一旦暴露，那个“背叛者”必然会立刻将自己视为头号目标。

　　“一间病房。”林默选择了半真半假，“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决定暂时隐藏这张底牌，先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沿着走廊寻找那个所谓的“咨询室”时，一阵诡异的声音，从走廊的深处，缓缓传来。

　　那不是脚步声，也不是任何物体的摩擦声。

　　而是一种……橡胶鞋底踩在光滑的油毡地面上，发出的、极有节奏的“吱嘎……吱嘎……”声。

　　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串钥匙碰撞时发出的、清脆而冰冷的“叮当”声。

　　声音由远及近，不急不缓，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那个“警告”里提到的……护士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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