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鳄鱼的眼泪

　　当老管家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宣判声落下，餐厅内那根名为“信任”的弦，彻底绷断了。

　　所有的目光，或审视，或怜悯，或幸灾乐祸，都聚焦在了长桌一端。那里，代号为【诱饵】的青年，已经成了风暴的中心。

　　两枚冰冷的“怀疑之石”在他的酒杯中，如同两只深渊的眼睛，倒映出他那张煞白的面具。

　　“不……不是我……”

　　【诱饵】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他像是被狮子盯上的羚羊，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极度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要投我？”

　　他转向【野蛮人】，声音里带着哭腔。

　　“就因为……就因为我没敢跟着你到处乱闯吗？就因为我害怕，所以我就有罪吗？”

　　他这番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在场的众人，除了林默和洪涛，谁也不知道走廊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魁梧凶悍的壮汉，和一个看起来弱小可怜的青年之间的对立。

　　这种强弱分明的对峙，天然地会引动旁观者的同情心。

　　“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诱饵】的表演还在继续，他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如果不是那张面具遮挡，想必已是梨花带雨。

　　“你拿着那么吓人的武器，在那种阴森的走廊里横冲直撞，我跟不上，我害怕……我一个人躲了起来，这也有错吗？”

　　他转头，用一种几乎是哀求的目光看向【教授】和【塞壬】。

　　“这个游戏，难道不就是想办法活下去吗？我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做错了什么？”

　　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堪称完美。

　　他将自己的“脱队”行为，完美地解释为胆小怯懦。将【野蛮人】的指控，巧妙地扭曲为恃强凌弱的霸凌。

　　【野蛮人】气得浑身发抖，他腿上的伤口因为情绪激动而迸裂，鲜血渗透出来，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你放屁！”他怒吼道，声音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下落，“你这个两面三刀的杂种！你跟这个女人在图书室里鬼鬼祟祟，你还用镜子攻击【观察者】！你还操控怪物！”

　　他的指控狂乱而缺乏条理，听在不明真相的人耳中，更像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镜子？怪物？”

　　【塞壬】掩着嘴，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在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位【野蛮人】先生，你是不是在战斗中伤到了脑子？我们大家可都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哪来的怪物？”

　　她的话，像是一把匕首，精准地捅在了【野蛮人】证词的要害上。

　　是啊，哪来的怪物？

　　除了他和林默，没人看见。死无对证。

　　“你！”【野蛮人】气急攻心，提着棒球棍就要上前。

　　“够了。”

　　一个冷静的声音制止了他。

　　是林默。

　　他缓缓地站起身，整个餐厅的目光瞬间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看到，他那身黑色的斗篷上沾满了灰尘，左肩的位置不自然地塌陷着，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的代号是【观察者】。”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他先是对着众人说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诱饵】。

　　“你刚才说，你因为害怕，所以一个人躲了起来。是吗？”

　　【诱饵】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用力地点了点头，身体甚至还配合地颤抖了一下。

　　“很好。”林默点了点头，然后他转向了【塞壬】，“那么，请问这位【塞壬】女士，你又为什么会和一个‘独自躲起来’的胆小鬼，在图书室的角落里，进行一场连队友都不知道的秘密会面呢？”

　　此话一出，【塞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教授】和【幽灵】的目光，也同时锐利了起来，看向了他们的队友。

　　林默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面已经碎裂的手镜，轻轻放在桌上。

　　“【野蛮人】说的怪物，确实存在。而这面镜子，就是证据。”

　　“它本是藏在怪物巢穴里的关键线索，但在我拿到它的瞬间，我遭到了精神攻击。我的身体被短暂控制，而镜子里，映出的正是【诱饵】先生的脸。”

　　林默的叙述冷静而客观，没有【野蛮人】的咆哮，也没有【诱饵】的哭诉，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将事实的轮廓一点点钉在众人面前。

　　“你说谎！”【诱饵】尖叫起来，“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镜子？我一直和【塞壬】姐姐在一起，她可以为我作证！”

　　他这句急切的辩解，反倒弄巧成拙。

　　“哦？”林默抓住了这个破绽，“你不是说你‘一个人’躲起来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一直和【塞壬】女士在一起了？你们到底是谁在说谎？”

　　【诱饵】的呼吸一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塞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

　　“【观察者】先生，你可能误会了。”她站起身，款款走到【诱饵】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这位小弟弟确实是吓坏了，他从【野蛮人】那里跑出来，正好遇上了我。我看他可怜，就带他在身边，安慰了他几句，还送了他一个小玩意儿压压惊。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话术非常高明，既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又主动承认了“送东西”的行为，将林默在图书室看到的“戒指交易”，轻描淡写地变成了“安慰新人”。

　　“是……是的！”【诱饵】连忙附和，“【塞壬】姐姐人很好，不像某些人，只会欺负弱小！”

　　他再次将矛头指向了【野蛮人】。

　　一时间，场上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林默和【野蛮人】的指控，虽然有碎裂的镜子作为物证，但缺乏直接的人证。

　　而【塞壬】和【诱饵】的说辞，虽然有前后矛盾之处，但却更符合“强者欺凌弱者”的直观逻辑。

　　双方各执一词，陷入了僵局。

　　“辩护与祝酒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老管家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开始最终的裁决。”

　　他枯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面具，直视众人内心的摇摆与算计。

　　“请诸位贵客举手表决。认为【诱饵】就是‘伪装的背叛者’的……请举手。”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票，将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如果投错，所有人都要承受伯爵的怒火。

　　【野蛮人】毫不犹豫，第一个举起了他那粗壮的手臂，像一根愤怒的旗杆。

　　林默面无表情，第二个举起了手。

　　洪涛看了林默一眼，眼神坚定，第三个举起了手。

　　三票。

　　距离裁决通过的五票，还差两票。

　　【诱饵】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他求助般地看向剩下的几人。

　　【塞壬】抱着双臂，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显然，她绝不会举手。

　　现在，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教授】、【幽灵】和【懦夫】陈浩的身上。

　　陈浩早已吓得缩在椅子里，他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双手死死地攥在一起，根本不敢做出任何选择。他弃权的可能性最大。

　　那么，关键就在于【教授】和他的队友【幽灵】。

　　【教授】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头看着桌面，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复杂的公式。他的决定，将直接影响【幽灵】的投票，也足以决定【诱饵】的命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餐厅里静得可怕。

　　“我……我没有说谎！”【诱~/饵】带着哭腔的最后挣扎，打破了这片死寂。

　　老管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在等待最后的计票。

　　就在这时，【教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先是扫过林默手中的碎镜，然后又看了一眼【野蛮人】腿上的伤口，最后，落在了【诱饵】那张写满了“恐惧”的白色面具上。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投票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

　　他看向【诱饵】。

　　“你说你害怕，所以你跑了。这很合理。”

　　“但是……”

　　【教授】的镜片上，反射着摇曳的烛光，显得冰冷而锐利。

　　“一个真正吓破了胆的人，在脱离了那个他认为的‘危险源’之后，第一反应应该是找一个绝对安全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直到时间结束。”

　　“你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和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塞壬】女士，进行一场可能会引起更大怀疑的‘社交’呢？”

　　“你的行为……不符合一个‘懦夫’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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