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只有八位

　　“分析家”转身离去，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她那短暂的沉默和离开的背影，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她信了，或者说，她选择暂时相信林默抛出的“线索”。

　　林默重新坐回冰冷的座椅上，整个身体放松下来，仿佛刚才那个与众人对峙、愤怒辩解的人不是他。他将自己调整到一个纯粹的“观察者”模式，【逻辑引擎】的功耗降到最低，只维持着对全场的数据监控。

　　宴会厅里，那座古老的落地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那不是指针走动的声音，那是时间的催命符。

　　在“开胃酒”规则的逼迫下，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玩家们，此刻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们不再公然敌对，而是像一群在黑暗森林里相遇的猎人，彼此警惕地拉开距离，同时又用尽一切方法，窥探着对方身上可能存在的破绽。

　　有人开始在宴会厅里走动，假装欣赏墙上的油画，余光却从未离开过身边的“同伴”。

　　有人端着酒杯，频繁地与其他玩家碰杯，试图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找出蛛丝马迹。

　　林默看到，“分析家”正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个角落里的“哭泣小丑”。她没有直接对话，而是绕到了小丑的身后，似乎在研究他背后墙上的一幅描绘着海上风暴的油画。但林默的数据视觉清晰地捕捉到，她的“视线”焦点，始终锁定在小丑那微微颤抖的脊背上。

　　而那个“哭泣小丑”，他就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全身都僵硬了。他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端起桌上的酒杯想要喝一口，但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殷红的酒液洒出了一些，滴落在他白色的手套上，像一抹刺眼的血迹。

　　他暴露了。

　　不是因为林默的指认，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心虚。

　　林默没有再关注他。一个已经暴露的棋子，价值正在迅速降低。他的注意力，转向了另外两个人。

　　乌鸦面具的“医生”，以及长桌尽头的“绅士”。

　　“医生”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他像一个等待好戏开场的观众，甚至还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慢悠悠地品尝着。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找不到秘密。

　　而“绅士”，【规则吞噬者】，他面前的牛排已经吃完了。他没有加入任何人的社交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只手的手指，在桌面上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林默将自己的数据视觉，小心翼翼地向“绅士”延伸过去。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其他玩家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数据流的痕迹——道具的能量波动、情绪的起伏、身体状态的信息……

　　但在“绅士”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一个数据的黑洞，将所有靠近他的探察都吞噬得一干二净。甚至连他戴着的那张银色笑脸面具，在他的数据视觉里，都是一片无法解析的乱码。

　　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但林默知道，这个秘密他不能说。

　　说出来，就等于告诉这个怪物：“我看穿你了”。那无异于自杀。

　　时间，在滴答声中又过去了十分钟。

　　落地钟的时针，正在一点点逼近下一个整点。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医生”用餐巾擦了擦手，站了起来。他浮夸地对着空气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用他那咏叹调般的嗓音说道：

　　“既然各位都这么害羞，那就由我，来为大家献上今晚的第一杯‘开胃酒’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医生”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一直保持着攻击姿态的“孤狼”身上。

　　“孤狼”的身体瞬间绷紧。

　　“别紧张，我的狼先生。”“医生”笑着说，“我只是偶然间发现，你的硬汉外表下，藏着一颗非常……柔软的心。”

　　说着，他伸出手指，指向“孤狼”的胸口。

　　“你的胸前口袋里，藏着一张照片，对吗？一张被你抚摸到边缘都已泛黄的、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如果我没猜错，每当夜深人静，你都会拿出来，对着她说说话吧？”

　　轰！

　　“孤狼”身上的气息瞬间暴涨，一股夹杂着愤怒和杀意的压迫感，朝着“医生”席卷而去！他腰间那手枪状的道具轮廓，能量波动骤然增强！

　　这个秘密，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却精准地刺中了他最不愿被人触碰的软肋！

　　“医生”却毫不在意，甚至还对着他，挑衅地眨了眨眼。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宴会厅中央的空气，突然扭曲了一下。

　　一道模糊的、穿着燕尾服、看不清面容的虚影，凭空出现。他对着“医生”的方向，微微鞠躬。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响起：

　　【秘密：已确认。】

　　【价值：低。】

　　【评定：通过。】

　　虚影消失了。

　　“医生”安全过关。

　　他对着“孤狼”耸了耸肩，一脸“你看，我只是在玩游戏”的无辜表情，然后重新坐下。

　　“孤狼”那暴怒的气息，在规则的评定面前，只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狠狠地瞪了“医生”一眼，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等着。”

　　这场小小的风波，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开胃酒”的游戏规则。

　　秘密不一定要多致命，只要是真实的、未被公开的，就能“通过”。

　　一时间，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也纷纷鼓起勇气。

　　“我来说！”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站了起来，她指向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孩，“我看到你，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你的酒里加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那应该是某种能让你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药剂吧？”

　　蝴蝶面具的女孩身体一颤，没有反驳。

　　【秘密：已确认。】

　　【价值：低。】

　　【评定：通过。】

　　“到我了！”另一个玩家紧接着站起，“我要说的是‘孤狼’！他腰上那把枪，不是普通的枪，那是一件可以对灵体造成巨大伤害的道具，但它的代价是，每开一枪，都会消耗他自己的生命力！”

　　这个秘密的价值，显然比刚才的高了不少。

　　“孤狼”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的底牌，被人一张张地掀开。

　　【秘密：已确认。】

　　【价值：中。】

　　【评定：通过。】

　　一场残酷的“真心话”游戏，就此展开。

　　一个个不大不小，但都足以让当事人感到难堪或警惕的秘密，被接连不断地抛了出来。宴会厅里，充满了虚假的欢笑和真实的怨恨。

　　林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猎手，看着一群困兽在互相撕咬。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分析家”和“哭泣小丑”身上。

　　“哭泣小丑”在巨大的压力下，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为了自保，也胡乱说出了一个关于其他玩家的、无足轻重的秘密，勉强获得了“通过”的评定。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是一只惊弓之鸟。

　　落地钟的指针，距离整点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场上，还没有发言的，只剩下三个人。

　　林默，长桌尽头的“绅士”，以及……“分析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了这三个人身上。

　　尤其是“分析家”。

　　大家都在期待着，这位看起来就智力超群的女士，会抛出怎样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她会像大家预期的那样，揭发“哭泣小丑”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分析家”缓缓站起了身。

　　她没有去看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哭泣小丑”。

　　她的身体，慢慢地转了过来。

　　那张纯白色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正对着林默。

　　林默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分析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要讲述的秘密，不是关于在场的任何一位‘老朋友’。”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吊所有人的胃口。

　　“而是关于我们这位，刚刚加入的‘新客人’。”

　　刷！

　　所有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从“分析家”的身上，转移到了林默的身上。

　　林默的身体僵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扔出去的石头，最后竟然会反弹回自己的身上！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分析家”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惊愕，用她那平淡到近乎残酷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的秘密就是……”

　　“这位代号‘空白’的先生，他根本就不是‘迟到’的玩家。”

　　“因为，在最开始，‘亡界游戏’发给我们的邀请函上，写的清清楚楚……”

　　她伸出一根手指，缓缓举起。

　　“这场盛宴的参与者，一共，只有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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