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归途的回响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痛苦，没有知觉，没有时间的概念。

　　仿佛沉入了最深的海底，被温暖的、无重力的水流包裹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紧接着，是声音。

　　嘀…嘀…嘀…

　　单调、规律、带着电子感的提示音，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意识的边缘。

　　然后是触觉。

　　坚硬、略带弹性的触感从后背传来。

　　身上覆盖着某种织物，带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左臂被固定住了，传来一阵阵闷闷的、被包裹住的痛感。

　　胸口…胸口有一种空荡荡的麻木感，仿佛那里本该有什么东西在激烈跳动，如今却只剩下沉寂。

　　林默的眼皮如同粘了千斤重担，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掀开。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

　　白色的天花板，上面镶嵌着方形的日光灯管，发出柔和但明亮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洁白的墙壁，挂着简单的装饰画。

　　旁边是一个金属输液架，上面挂着几个透明的药袋，细长的塑料管连接下来，消失在他盖着薄被的手臂旁。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插着几支康乃馨的玻璃花瓶，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

　　窗户拉着淡蓝色的窗帘，外面阳光明媚，隐约能听到远处模糊的市井喧嚣。

　　这里是……病房？

　　他回来了？

　　回到现实世界了？

　　林默的大脑一片混乱，如同被搅浑的浆糊。

　　亡者列车上的恐怖景象——冰冷追逐的尸群、剥皮的血腥地狱、无尽回廊的迷失、镜中杀机的凶险、活体血肉的吞噬、无声死寂的压迫、哀怨歌灵的侵蚀、时空乱流的撕扯……

　　以及最后车长室前那绝望的撞击、贯穿胸膛的剧痛、失控的干尸……所有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呜咽般的呻吟。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被左臂和胸口的剧痛以及身上防止为防止无意识拉扯输液管的束缚带死死困住。

　　“别动！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默惊恐地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淡粉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子正关切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职业的关怀，是活生生的、正常世界的人！

　　“我……”

　　林默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破锣。

　　“我…在哪？火车…”

　　“你在永安市中心医院。”

　　护士快步走到床边，熟练地查看了一下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

　　“昨天凌晨你被120送来的，在火车站站台上昏迷不醒。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除了左臂骨折和软组织挫伤，你胸口也有些奇怪的挫伤痕迹，不过检查显示没有内出血和脏器损伤，真是万幸。”

　　护士的语气带着一丝庆幸，但眼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火车站？昏迷？骨折和挫伤？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病号服敞开着一点，露出下面缠着的绷带。

　　他颤抖着伸出完好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拉开绷带边缘。

　　皮肤完好。

　　没有狰狞的贯穿伤。

　　只有一片深紫色的、边缘不规则的巨大淤青，覆盖在左胸心脏位置，触目惊心！

　　仿佛被某种巨大的钝器狠狠撞击过，又像是被极度冰冷的东西长时间冻伤留下的痕迹！

　　亡者列车！干尸的利爪！

　　那冰冷刺骨、贯穿胸膛的触感绝非幻觉！

　　“我的…手机…”

　　林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恐和急切。

　　“哦，你的个人物品在那边床头柜抽屉里，我们帮你保管着。”

　　护士指了指床头柜。

　　“警察也来看过你，不过你一直昏迷，他们只简单做了笔录。你家人…”

　　护士后面的话林默已经听不清了。

　　他挣扎着用唯一完好的右手，不顾护士的劝阻，奋力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他的背包也在里面。

　　他一把抓出自己的手机。

　　黑色的手机外壳冰冷坚硬，上面甚至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第八节车厢战斗留下的？

　　还是他自己的血？

　　手指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解锁屏幕。

　　试了好几次，屏幕终于亮起。

　　熟悉的锁屏壁纸——他和父母在公园的合影，阳光明媚，笑容灿烂。

　　但这温馨的画面，此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颤抖着手指滑动屏幕解锁。

　　桌面图标映入眼帘。

　　没有！

　　没有那个纯黑色的、如同深渊之眼的“亡界游戏”APP图标！

　　删除了？消失了？

　　通关后自动卸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脱感和巨大的后怕席卷而来，林默差点握不住手机。

　　但紧接着，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

　　如果APP消失了…那这噩梦般的经历算什么？

　　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那胸口这诡异恐怖的淤青又如何解释？

　　不！不可能！

　　他疯了一样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打开设置-应用管理，在所有应用列表里疯狂寻找！

　　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亡界游戏”的记录！

　　它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林先生？林先生！你怎么了？你冷静一点！”

　　护士被林默突然的激动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试图拔掉输液针的手。

　　“你需要休息！情绪不能太激动！”

　　就在这时——

　　嗡！

　　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来电，也不是通知，而是屏幕本身发出的光芒！

　　一个纯黑色的方块图标，如同从手机屏幕的最深处、如同水底浮现的墨迹般，无声无息、不容抗拒地，重新出现在了手机桌面的中央！

　　APP的名字依旧是那四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字：

　　亡界游戏。

　　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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