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温暖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医生，胸前挂着“主任医师”的胸牌。

　　他身后跟着之前那位护士。

　　“林先生，早上好。”

　　医生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姓陈。感觉怎么样了？昨晚休息得如何？”

　　林默勉强打起精神。

　　“陈主任好…还好，就是…伤口有点疼。”

　　陈主任走到床边，仔细查看了一下护士递过来的体温单和血压记录，又拿起挂在床尾的X光片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了看。

　　“嗯，骨折对位很好，年轻人恢复力强，问题不大。”

　　陈主任放下片子，目光转向林默缠着绷带的胸口，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这片淤伤…非常奇怪。”

　　他示意护士解开绷带。

　　当那片深紫色、边缘如同冰花般蔓延、中心区域甚至隐隐透着一种不祥黑气的巨大淤青再次暴露在光线下时，陈主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戴上手套，用手指极其小心地触碰淤青边缘。

　　“嘶——”

　　冰寒刺骨的触感让林默倒吸一口凉气！

　　那感觉不像是医生手指的触碰，倒像是冰块直接按在了皮肤上！

　　陈主任的手指也明显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拿出听诊器，仔细听了听林默的心肺音。

　　“淤伤区域的温度明显低于周围正常皮肤，触感异常冰冷、僵硬，仿佛深层组织被…‘冻结’过一样。”

　　陈主任一边检查，一边低声对护士说道，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

　　“表面没有开放性伤口，但内部瘀血极其顽固，常规活血化瘀药物效果甚微…更奇怪的是，这伤口的‘愈合’模式…”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默。

　　“林先生，你确定这伤是摔倒造成的？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化学制剂？或者…低温液氮之类的东西？”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眼神深处却充满了探究和深深的疑惑。

　　化学制剂？液氮？林默心中苦笑。

　　亡者列车上的伤害，怎么可能是现实中的东西能解释的？

　　他只能再次摇头。

　　“真的…记不清了。就是摔的。”

　　陈主任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最终，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对护士吩咐道。

　　“抽两管血，做个详细的血常规和生化免疫组套，再联系一下放射科，给他胸口的淤青区域做个加急的深部组织彩超和红外热成像，我要看看组织损伤的具体范围和…温度分布异常情况。”

　　“好的，陈主任。”

　　护士点头应下。

　　陈主任又对林默嘱咐了几句安心养伤的话，但林默能感觉到，这位经验丰富的医生，显然没有相信他“摔伤”的说辞。

　　那眼神中的探究，如同手术刀般锐利。

　　护士抽完血离开后，林默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立无援。

　　医生、警察都在怀疑他。

　　那个神秘的鸭舌帽男人不知在何处窥视。

　　胸口的淤青和左臂的伤口持续传来诡异的痛楚和麻痒，如同体内寄生了某种未知的东西。

　　他拿起手机，黑色的“亡界游戏”APP图标依旧静静地躺在屏幕上。

　　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死死地盯着它。

　　恐惧依旧存在，但在这极致的孤立和压力之下，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破釜沉舟的狠厉，如同野草般从他心底滋生出来。

　　是它！是这个东西将他拖入地狱！是它让他陷入如今的境地！

　　他猛地伸出食指，悬停在那个黑色的图标上方！

　　点下去！现在就点下去！

　　看看它到底还能把他拖进什么鬼地方！

　　与其在现实中担惊受怕、被人怀疑，不如再次进入那该死的游戏！

　　至少在那里，他知道敌人是谁！

　　至少在那里，他还能挣扎！

　　还能…战斗！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屏幕的刹那——

　　笃笃笃！

　　病房门再次被急促地敲响！

　　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

　　“默默！”

　　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默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抬起头！

　　门口，风尘仆仆、满脸焦急和泪痕的母亲，正站在那里！

　　她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

　　“妈！”

　　林默的声音瞬间哽咽，眼眶瞬间湿润，悬在APP上方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

　　所有的愤怒和决绝，在这一声呼唤中，土崩瓦解。

　　“你这孩子！吓死妈妈了！”

　　母亲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床边，放下手中沉甸甸的保温桶，冰凉的、布满薄茧的手立刻覆上林默的额头，又心疼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

　　“怎么伤成这样啊？疼不疼？医生怎么说？”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惊魂未定的后怕。

　　母亲的触碰是真实的，温暖的，带着熟悉的、属于家的烟火气。

　　这真实的触感如同救命稻草，将林默从那冰冷绝望的深渊边缘暂时拉回。

　　“没事…妈…真没事…”

　　林默吸了吸鼻子，努力想给母亲一个轻松的笑容，但嘴角的弧度却异常僵硬。

　　“医生说了，就是点皮外伤，左臂养养就好。”

　　他下意识地将病号服拢了拢，试图遮住胸口那片深紫色的恐怖淤青。

　　母亲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

　　她的视线落在林默敞开的领口下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上，瞳孔猛地一缩，手指颤抖着轻轻拉开一点衣襟。

　　“这…这是怎么弄的？！”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摔一跤能摔成这样？这…这像是被车撞了！还是…冻的？”

　　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淤青的边缘，那异常的冰冷触感让她触电般缩回手，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更深的恐惧。

　　林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该怎么解释？

　　警察的怀疑，医生的疑惑，此刻在母亲惊痛的目光下，都化作了尖锐的荆棘，狠狠刺在他的心上。

　　“可能…摔下去的时候…撞到站台边的铁轨或者什么铁疙瘩了…天冷…就冻着了…”

　　林默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这谎言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更遑论深爱他的母亲。

　　母亲紧紧抿着嘴唇，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泪水。

　　她没有再追问，但那沉默中蕴含的担忧和心痛，比任何质问都更让林默难受。

　　她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林默打着夹板的左臂，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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