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声的追逐

　　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重心压到最低。

　　他需要一条最安静、最快速的路径。

　　油污覆盖的地面无法避免，踩上去必然会发出粘腻的声音，关键在于速度！

　　他锁定一条相对油污较薄、距离最短的直线路径。

　　屏息！凝神！

　　就在那团黑色粘液蠕动到检修口另一侧、背对工具箱方向的瞬间！

　　林默动了！

　　如同扑食的猎豹，身体紧贴着地面，脚尖在油污最少的地面借力，爆发出最快的速度，直扑那个废弃零件堆旁的工具箱！

　　“噗叽！噗叽！”

　　脚踩在粘稠油污上的声音不可避免，但在巨大的管道震动嗡鸣掩护下，并不算刺耳。

　　三步！仅仅三步！

　　他扑到了工具箱前！

　　入手沉重！

　　他来不及查看，一把抓起工具箱，抱在怀里，立刻蜷缩身体，紧靠着冰冷的金属零件堆，极力降低存在感！

　　“咕嘟！咕嘟！”

　　黑色粘液猛地转回方向！

　　似乎察觉到了刚才的动静！

　　它蠕动的速度加快了一些，朝着林默方向缓缓“流淌”过来！

　　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面拖出长长的、散发着恶臭的污迹！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抱着工具箱，一动不敢动。

　　粘液翻滚的“咕嘟”声越来越近，那股甜腻的恶臭几乎将他熏晕！

　　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带着粘性的气息拂过皮肤！

　　就在粘液即将触碰到他藏身的零件堆边缘时——

　　嗡——！！！

　　管道层的震动嗡鸣再次陡然拔高！

　　如同愤怒的引擎咆哮！

　　头顶一根较细的冷凝水管因剧烈震动，猛地断裂！

　　冰冷刺骨的锈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正好浇在那团蠕动的黑色粘液上！

　　“嗤——！！！”

　　粘液如同被滚油泼中，瞬间剧烈沸腾起来！

　　发出刺耳的声响和更浓烈的恶臭！

　　它的行动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彻底打断，在原地剧烈地翻滚、收缩，似乎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天赐良机！

　　林默眼中精光一闪！

　　他不再犹豫，抱着工具箱，再次压低身体，沿着墙壁的阴影，尽量避开油污，用最快的速度向远离黑色粘液的方向狂奔！

　　他不敢回头，一口气冲出几十米，拐过一个弯道，直到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粘液翻滚声被甩在身后，才敢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根粗大的蒸汽管道剧烈喘息。

　　心脏狂跳不止，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工具箱。

　　工具箱不大，是那种老式的、表面覆盖着绿漆的铁皮箱，锁扣已经锈蚀。

　　他小心地撬开锁扣，打开箱子。

　　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工具：一把生锈的管钳、几根不同型号的螺栓、一团油腻的棉纱……在箱子的最底层，压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物。

　　林默的心跳加速。他取出油布包，一层层打开。

　　油布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沉甸甸的黄铜罗盘！

　　罗盘的表面同样布满污渍，但指针清晰可见！

　　罗盘底座上，用极细的线条刻着一个复杂的、如同公寓楼层结构般的微缩地图，其中一个点被用暗红色的颜料标记出来，似乎是三楼某个位置！

　　管理员罗盘！

　　亡界游戏再次粗暴地将这个东西的信息灌入他的脑子。

　　林默忍着剧痛，心中却是狂喜！

　　他立刻将罗盘握在手中。

　　入手冰凉，但一股微弱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指向“不存在的房客”】。

　　罗盘的指针先是疯狂旋转了几圈，最终缓缓地、稳定地指向了……上方！

　　目标在上层！

　　不在管道层！

　　他需要回到升降笼，前往更高的楼层！

　　就在这时，罗盘底座上那个被标记的暗红色点，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死寂凝视感，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从升降笼方向的天井深处蔓延下来，笼罩了林默所在的区域！

　　林默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抬头看向天井上方！

　　在管道层昏暗光线的边缘，升降笼所在的平台下方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佝偻的、穿着深蓝色破旧保安制服的轮廓！

　　帽檐压得极低，黑洞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空间，正死死地“盯”着他！

　　这装扮，是公寓的管理员？

　　它那猩红的眼睛分明就是刚才房间门缝里的那一只！

　　它追下来了！无声无息！

　　如同索命的幽灵！

　　那冰冷、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凝视，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禁锢了林默的身体！

　　他感觉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能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林默僵硬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

　　他与上方阴影中的管理员尸骸，隔着昏暗的光线和冰冷的空气，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死亡对峙。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管道层深处那团被锈水浇淋的“油污”还在翻滚收缩时发出的微弱“嗤嗤”声，以及远处不知名管道接口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嘀嗒”滴水声，在死寂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管理员尸骸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样静静地悬在阴影里，“注视”着林默。

　　它仿佛本身就是这腐朽管道层的一部分，与黑暗融为一体。

　　林默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疯狂运转。

　　罗盘指向上方，生路也在上方。

　　但管理员堵住了升降笼的入口！

　　如何在不惊动它的前提下返回升降笼？

　　或者……这管道层是否还有其他通往上层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周围扭曲交错的管道。

　　粗大的主蒸汽管、纵横的冷凝水管……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斜上方一处！

　　那里，两根粗大的平行主蒸汽管道之间，架设着一排锈蚀的铁制维修梯！

　　梯子紧贴着墙壁，向上延伸，没入上方更深的黑暗！

　　梯子的尽头，似乎连接着更高层的一处检修平台或管道接口！

　　隐秘通道！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

　　但梯子距离地面有四五米高！

　　需要攀爬！

　　攀爬……必然会发出声音！

　　而管理员正在上方凝视着他！

　　任何声音都可能成为引爆这致命对峙的导火索！

　　他看了一眼管理员的方向。

　　那佝偻的身影依旧如同石雕般悬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但那股冰冷的凝视感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定着他。

　　工具箱里的那团油腻棉纱！

　　林默脑中灵光一闪！

　　他小心翼翼地，动作幅度小到如同慢镜头回放，从工具箱里拿出那团油腻的棉纱。

　　然后用沾满油污的棉纱，极其小心、均匀地涂抹在双手即将抓握和双脚即将踩踏的几级关键梯蹬的铆钉连接处！

　　油腻的棉纱能起到一定的润滑和消音作用！

　　做完这一切，林默再次屏住呼吸，如同雕塑般静止。

　　他抬头看了一眼管理员的方向——依旧无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罗盘——指针坚定向上。

　　开始！

　　他双手紧握涂抹了油脂的梯蹬，用腰腹力量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将身体拉起。

　　双脚离地，身体悬空，然后极其轻柔地将涂抹了油脂的右脚踩上下一级梯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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