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亡灵低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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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云深在得知“最后之钟”未能按计划敲响、反而提前崩溃泄漏后,那诡异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先是呆滞,然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到眼泪横流,最后瘫软在椅子上,眼神彻底涣散,口中反复念叨着:“错了……全错了……齿轮碎了……回廊关了……父亲……回不来了……” 随后陷入了彻底的精神崩溃状态,被送往指定医疗机构进行强制治疗和精神病学鉴定。

  案件似乎了结了。凶手落网,动机查明,潜在的最后一个受害者被保护,危险的装置被意外触发并处理。但陈默心里却总觉得,还有些东西沉在水底。

  钟云深是抓到了,但他的偏执和疯狂,真的仅仅源于丧父之痛和对“泽费尔”秘辛的误解吗?那些古老的记录,“契约”的真实含义到底是什么?“永恒回廊”、“时光逆流”这些概念,是钟云深的妄想,还是“泽费尔”这个神秘钟表匠家族真正研究过的、某种超越时代认知的诡异理念?那座怪钟的设计,那些复杂的符号和机械,真的只是一个疯子的胡乱拼凑吗?

  还有,钟云深如此执着于“编号”和“回响时刻”,除了他个人赋予的仪式意义,是否还有更深层的、他可能自己都没完全理解的规律?

  结案报告撰写期间,陈默申请再次进入已经彻底清理、但仍然被封锁的地下室工坊。他想最后再看一眼那些未被钟云深“重启”的古老记录。

  在档案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本没有编号、皮质已经皲裂发黑的小册子,比其他的都要薄。翻开,里面是更加古老、褪色的墨水笔迹,用的是某种他已经看不懂的古典德文花体,夹杂着更多的神秘符号。但这本册子里,没有具体的钟表编号和客户记录,更像是一本……日记或者研究笔记。

  他请来了局里一位精通古德语的历史文献顾问。老教授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仔细辨认了很久,才缓缓翻译出开头的几段:

  “……时间并非河流,而是迷宫。每一个瞬间都是岔路,每一次选择都封闭了其他路径,只留下回响……‘泽费尔’之名,意为‘西风’,并非指代吾等,而是指引之力……真正的技艺,不在于测量时间,而在于捕捉‘回响’,定位‘岔路’,绘制迷宫之图……契约,非买卖之约,乃观测之契。以钟为锚,以声为引,记录特定灵魂在时间迷宫中的特定‘结点’……当足够多的‘结点’被精确记录并共鸣,或可窥见迷宫深层结构之一斑,甚至……短暂触及已被封闭之路径(此为禁忌猜想)……”

  老教授翻译到这里,擦了擦额头的汗:“后面的更晦涩了,提到了‘共鸣频率’、‘记忆物质’、‘炼金术与机械的结合’,还有对‘逆流’可能性的疯狂推测和警告……写这东西的人,要么是超越时代的天才,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或者两者皆是。”

  陈默久久沉默。钟云深或许是个可悲的、误入歧途的模仿者和妄想者,但他所痴迷和扭曲的源头——“泽费尔”工坊真正核心的研究,可能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诡异和危险。那不仅仅是精妙的机械艺术,可能还涉及了人类对时间、记忆、意识等最深层奥秘的、错误而危险的早期探索。那些“契约”,或许真的是一种对特定个体在特定时间节点的“观测记录”。钟云深歪曲了它,用它来实施谋杀,但背后的原型,细思极恐。

  那些古老的钟表,那些编号,那些被记录下来的“结点”……是否还在世界的其他角落静静等待?是否还有别的、真正的“泽费尔”传承者或知情者?

  他将这本小册子和老教授的初步翻译笔记封存,标记为“X级未解关联档案”,提交给了老李和上级。有些事情,或许暂时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立即深究,但必须被记录,被警惕。

  走出市局大楼时,天色已近黄昏。城市的喧嚣依旧,霓虹渐次亮起。陈默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蓝色的天幕上,已有零星早出的星辰。

  亡灵的低语似乎已经停歇,钟声不再响起。但他知道,时间这座迷宫,依然在无声运转。而守护这座城市沉睡与苏醒的职责,永无尽头。他拉紧外套,迈步汇入了下班的人流。身后,市局大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坚定地亮起,刺破渐浓的暮色。

  结案报告墨迹未干,油墨气味混合着办公室里隔夜咖啡的酸涩,黏在空气里。表彰、总结、内部通报,一套流程走得迅速而略显潦草。连环命案告破,凶手归案,潜在危机解除,这足以在简报上勾勒出一个圆满的句号。媒体得到的是经过修饰的版本:一个因心理扭曲而模仿古老传说作案的孤独罪犯,已被警方迅速侦破。枫林路地下室的化学泄漏被淡化处理为“非法储存危险品引发的安全事故”。钟云深的名字,只出现在内部档案和精神病院的接收文件上。

  老李的眉头却始终没有真正舒展开。他拍着陈默的肩膀,力道很重:“干得漂亮,小子。但这案子……尾巴太长,水太深。上面意思,到此为止。‘泽费尔’那些故纸堆,还有那个疯子的胡话,封存,别再碰。” 他眼神里有种罕见的疲惫,和一丝陈默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一些……不该被搅动的东西。”

  陈默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知道老李的压力,也知道某些界限的存在。但有些疑问,像细小的芒刺,扎在意识的皮层下,不尖锐,却无法忽视。

  那本古老德文小册子最终的完整翻译件,他没有再去看第二遍。老教授交还时,手指有些抖,只嘟囔了一句:“有些知识,丢了比捡起来好。” 那些关于“时间迷宫”、“观测之契”、“结点共鸣”的呓语,连同地下室怪钟的残骸照片、复杂的化学配方,一并被打上“X”标记,锁进了市局地下档案室最深处的合金柜里,需要至少两位副局长级别的授权才能调阅。

  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轨。处理积压的寻常案子:盗窃、纠纷、诈骗。阳光下的罪恶,有迹可循,逻辑分明。陈默却偶尔会走神,视线穿过办公室窗外钢筋水泥的丛林,仿佛能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金属齿轮涩涩转动的摩擦音。每当这时,虞倩会递过来一杯新泡的浓茶,或者林薇用案卷轻轻敲一下他的桌子。

  一个月后的某个周二下午,阴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陈默刚从法院回来,为一个入室抢劫的案子出庭作证。刚走进市局大院,就看到老李站在台阶上抽烟,烟雾在湿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久久不散。老李看见他,招了招手。

  “进来,有点东西。” 老李声音不高,转身进了楼。

  陈默跟进去,心里微微一沉。老李的办公室门关着,窗帘拉了一半。桌上摊开着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没有任何标记。

  “坐下。” 老李把烟摁灭,手指点了点文件袋,“今天早上,保密渠道转过来的。别问来源。”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着陈默,“跟‘泽费尔’有关,但不在我们管辖范围,也不在我们这边。看过,记在心里,然后忘掉。”

  陈默拿起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是几份影印件,有些模糊,像是从更古老的档案或书本上直接拍摄的。文字是英文和德文混杂,还有手绘的草图。

  一份是1947年的某国际学术期刊摘要,标题是《论特定周期性机械振动对局部时空感知的潜在扰动——基于“Z”型谐振器的初步观察》。作者署名处被涂抹掉了,但摘要里提到了“Zephyr-type chrono-resonator”(泽费尔型时间共振器)这个概念,并含糊地指出,在某些特定频率和能量下,这种装置可能并非简单测量时间,而是与“时空结构的薄弱点”产生某种相互作用。文章结论部分被裁掉了。

  另一份像是一页私人日记的片段,字迹狂乱:“……他(指代不明)是对的,迷宫存在!指针在No. 0888附近颤动,我听到了回响,来自……不,不是过去,是旁边?实验必须终止,代价太高。他们把‘观测者协议’藏得太深了……”

  第三份是一张褪色的蓝图复印件,绘制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多层同心圆环套嵌的机械结构,中心是一个类似钟摆的装置,周围标注着大量物理和数学符号,许多已经模糊不清。图下方有一行小字:“‘永恒回廊’概念机——第七版修正稿,未建造。警告:切勿尝试校准‘原点’序列。”

  最后是一张近期(从纸张和打印效果看)的便条影印,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英文句子,没有署名:“The watchn sleeps, but the gears still turn. No. 1001 awaits its echo.” (守望者沉睡,齿轮仍在转动。1001号等待它的回响。)

  陈默抬起头,看向老李。老李脸色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晦暗不明。

  “这些东西,” 老李缓缓开口,“说明两件事。第一,‘泽费尔’牵扯的东西,比我们在地下室看到的更老、更远,也……更邪门。可能涉及一些战后就被各国捂起来的、上不了台面的边缘研究。第二,钟云深不是唯一一个对这东西着迷的疯子,也不是最后一个。有人还在活动,可能在其他地方,用其他方式。”

  “No. 1001……” 陈默念着这个编号。在钟云深的记录里,1001号之后基本是空白或未完成状态。“等待它的回响”,意味着有人可能还在继续这个“契约”或“观测”?

  “这不是我们的案子了。” 老李语气斩钉截铁,“东西给你看,是让你心里有个数,以后万一……碰到边边角角,知道深浅,知道避开。明白吗?”

  陈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将影印件仔细地装回文件袋,递还给老李。“明白了,李队。”

  老李接过,锁进了身后的铁皮柜。“行了,忙你的去吧。晚上专案组解散聚餐,别迟到。”

  聚餐安排在附近一家常去的川菜馆。气氛热烈,劫后余生般的放松。啤酒杯碰撞,笑声喧嚣。老李讲着过去的惊险案子,绘声绘色。虞倩和林薇聊着最近的电视剧。张辰和林峰争论着某个软件漏洞。陈默也笑着,应和着,但总觉得有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在自己和这片热闹之间。

  他借口去洗手间,走到餐馆后门。窄巷里堆着垃圾桶,潮湿的地面反射着隔壁霓虹招牌变幻的光。点了一支烟,没抽,看着青白色的烟雾在冰冷的空气里扭曲上升。

  “守望者沉睡,齿轮仍在转动……”

  钟云深是那个“沉睡的守望者”吗?还是另有其人?那些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甚至更久的零碎记录,像散落在时间长河里的齿轮碎片,彼此毫无关联,却又隐隐指向同一个幽暗的谜团。科学?伪科学?神秘学?妄想?或许兼而有之。当对精密的追求、对时间的痴迷、对超越的渴望,与偏执和疯狂结合,便会孕育出钟云深那样的怪物,也可能催生出更隐蔽、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想起古老册子里翻译出的那句话:“契约,非买卖之约,乃观测之契。” 如果“泽费尔”工坊真的曾经从事某种对“时间结点”或“意识共振”的观测记录,那么这些编号钟表,就像是安放在时间长河特定“坐标”上的探测器。钟云深用谋杀来制造“回响”,是极端扭曲的模仿。那么,真正的“观测”,又是什么样子?目的何在?“永恒回廊”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不会有答案,至少现在没有。老李说得对,这不是他们该碰,甚至该深想的领域。有些深渊,凝视过久,自己也可能跌落。

  但作为刑警,他无法完全关闭那扇门。他知道,罪恶的形式千变万化,但内核总有相通之处:对他人生命的漠视,对秩序的破坏,对力量的畸形渴求。无论披着“古老契约”还是“科学探索”的外衣,本质都是如此。

  他把烟摁灭在墙上。巷子尽头,城市的主干道上车流如织,灯火通明。那是他守护的日常,琐碎、喧闹、充满烟火气的真实世界。而档案室深处那些泛黄的纸页和冰冷的金属残骸,是另一个维度的阴影,暂时与这个世界平行,互不干扰。

  回到包厢,热闹依旧。老李递给他一瓶新开的啤酒:“磨蹭什么呢?就等你了!”

  陈默接过,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麦芽气息冲入喉咙,将那些冰冷的思绪暂时压了下去。

  聚餐快结束时,陈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物证保管中心发来的例行归档确认信息,关于“0809号案件”(即“亡灵低语”案)全部证物封存完成的电子回执。列表很长,他粗略扫过:钟表残骸、化学样品、记录册、工具、个人物品……在列表接近末尾的“其他关联物品”一栏,有一个条目引起了他的注意:

  “编号:ZC-0809-114。物品描述:皮质封面空白笔记本(自钟云深工作室查获,内无书写内容)。状态:已消毒,封存。”

  空白笔记本?钟云深工作室里,会有完全空白、毫无用途的笔记本吗?以钟云深的偏执和条理,他的每一样东西都应该有目的。监控画面里那个模糊身影手中拿着的,似乎就是类似的皮革封面本子。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一个空本子而已。或许只是钟云深还没来得及用,或者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杂物。

  他把手机屏幕按灭,端起酒杯,加入了同事们的谈笑。

  然而,在意识最深处的某个角落,那个疑问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然后缓缓下沉,沉入黑暗的水底,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响。

  窗外,夜色彻底吞没了城市。霓虹闪烁,勾勒出建筑硬朗的轮廓。在这片璀璨之下,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时间依然以它自己的方式,滴答前行。而某些沉睡的齿轮,是否真的停止了转动,无人能够断言。

  陈默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那一点真实的、属于人间的暖意,从胃里慢慢扩散开来。明天,还有新的案子,新的谜题,属于这个阳光世界的、需要他去破解的谜题。这就够了。

  至少,此刻,够了。

  声音是下班前传来的,隔着办公室半开的门,有些失真,但那种特有的、因极度惊骇而拔高的调子,陈默不会听错。是档案室的老王,一个在局里干了三十年、见过无数离奇档案也未曾动容的老资历。

  “李队!陈默!你们……你们快来看看!”

  陈默手里的案卷顿在半空。老李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闻声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大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档案室。

  金属门敞开着,里面恒温恒湿系统发出的低微嗡鸣,此刻被老王粗重急促的呼吸声盖过。他站在一排深灰色的合金档案柜前,脸色惨白,手指哆嗦着指着一个打开的抽屉。

  “这……这不可能……”老王的声音抖得厉害,“我每周三例行检查,上周三锁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刚才想起来‘0809’案有点归档细节要补,一打开这个柜子就……”

  陈默的心往下沉。他快步走过去,老李紧随其后。那个打开的抽屉,标签上写着“X级未解关联档案——0809(亡灵低语)”。里面原本应该整齐码放着几个贴着编号的密封证据袋和文件盒。

  现在,正中央的位置,空了一块。

  少了那个标记着“ZC-0809-114”的密封袋——装着那本从钟云深工作室查获的“空白”皮质笔记本。

  抽屉的电子密码锁完好,没有任何撬压痕迹。档案室的门禁记录显示,除了老王自己今天下午四点十分进入(持续时间八分钟),最后一次开门是上周三老王例行检查时。监控覆盖了门口和主要过道,但为了保密,档案柜区域内部没有摄像头。

  “封条呢?”陈默问,声音发紧。

  “被……被完整剥离了,胶的痕迹还在,就像……就像轻轻揭下来的一样。”老王指着空位边缘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残留胶印,“袋子也没了。如果是内部人员违规调阅,需要我的权限钥匙和至少副局级别的电子授权,系统会有记录。我查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本被严密保管的、来自连环凶手工作现场的“空白”笔记本,在层层锁闭、记录完备的档案室里,凭空消失了。没有闯入,没有授权记录,没有暴力破坏。

  老李的脸色铁青,腮帮子咬得死紧。他没立刻发火,而是死死盯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眼神锐利得像要刮下一层金属。“老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个柜子的具体存放位置和物品清单?哪怕是无意中提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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