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亡灵低语8

　　暗门被小心翼翼地用工具顶开一条缝隙，更多的探测设备伸进去。确认没有立即触发的陷阱后，门被慢慢推开。

　　石室的全貌展现在眼前。空间比探测的略大，墙壁是粗糙的石块砌成，潮湿阴冷。正中央，覆盖着深色帆布的巨物赫然矗立，几乎顶到天花板。倒计时屏幕在顶部幽蓝地闪烁着：05:16:18。

　　帆布被小心地、一点一点揭开。

　　露出了钟的真容。

　　那确实是一座落地钟，但庞大得超乎寻常，几乎像一个小型的亭子。钟体是深色的、带有华丽雕花的硬木，但许多地方镶嵌着黄铜、白银甚至少许黯淡的宝石，构成复杂而神秘的几何图案和星座图样。钟面巨大，不是常见的圆形，而是罕见的十二边形，每一个边对应一个刻度区域，但刻度不是数字，而是那些记录册里出现过的、难以辨认的古老符号。指针有三根，长短粗细不一，材质似乎是黑曜石，此刻都静止在偏下的位置。钟摆巨大，黄铜铸就，雕刻着螺旋纹路，此刻也静止着。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钟体内部透过玻璃隐约可见的机构。那不是普通的齿轮和发条。层层叠叠的齿轮组以违背常理的方式咬合着，中间夹杂着透明的玻璃管道和容器，里面流动或沉淀着不同颜色的、粘稠的液体。几个金属罐体通过更粗的管道与钟体基座相连。整个装置，像一台蒸汽朋克风格的、结合了神秘学符号的怪异机器。

　　“扫描显示，钟体内部和连接的罐体内，含有多种不明化学成分，部分具有挥发性、易燃性或神经活性。中央齿轮组连接着一个高能电池组，似乎是倒计时屏幕和最终击锤机构的动力源。击锤机构不止一个，除了敲响钟碗，似乎还连接着释放罐体内物质的阀门。”技术专家快速分析着，“结构太复杂，完全拆解解除风险，时间不够。现在唯一相对安全的方案，是尝试切断中央电池组的供电，但线路深埋在机械结构中，强行切断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

　　“有没有可能，提前‘敲响’它？用外部力量触发击锤，但绕过那个最终倒计时程序？”陈默问。

　　“风险极高。击锤触发很可能与物质释放阀门是联动的，提前触发可能导致化学物质在非预设条件下混合或泄漏，后果难料。”

　　进退两难。拆除时间不够，提前触发风险大，等待倒计时结束更是不可接受。

　　01:59:01。

　　倒计时进入最后两小时。

　　陈默盯着屏幕上那座怪异的钟，目光扫过那些古老的符号。他忽然想起记录册扉页上的那句话：“当所有指针归于原点，回廊之门或可一现。” 原点？这些指针的“原点”在哪里？钟面上的符号，有没有一个代表“原点”？

　　他放大钟面图像。十二个符号，各不相同，有的像扭曲的钥匙，有的像闭合的眼睛，有的像流淌的沙漏……在钟面最下方，大约六点钟位置的那个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个简单的、内嵌一个小点的圆圈。

　　“原点”……会不会就是这个代表“起点”或“回归”的圆圈符号？

　　目前三根指针，一根指向大约相当于“两点”的符号（一个螺旋），一根指向“四点”的符号（一个分岔路径），最长最细的那根，则指向接近“五点”的符号（一个破碎的冠冕）。没有指向那个圆圈。

　　如果……在倒计时结束、击锤敲响之前，想办法让指针“归于原点”，会不会改变什么？比如，中断预设的程序？这是基于钟云深呓语的猜测，但绝境之中，任何可能性都要尝试。

　　“能不能在不触动其他机关的情况下，尝试手动调整那三根指针，让它们都指向最下面那个圆圈符号？”陈默提出这个近乎异想天开的方案。

　　技术专家们面面相觑。“手动调整？钟面玻璃是整体的，密封很好。而且指针轴很可能连接着内部精密机构，强行外力拨动，极易导致齿轮错位、卡死甚至断裂，同样可能引发未知风险。”

　　“但我们现在有的选择，哪一个风险小？”陈默反问，“拆除来不及，提前触发危险，等待倒计时结束更危险。如果钟云深的‘仪式’逻辑核心是‘指针归位’，那么我们反其道而行，提前强行‘归位’，或许能扰乱甚至终止这个‘仪式’。”

　　老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01:23:45。他狠狠抹了把脸，下了决心：“干！按陈默说的，尝试手动拨动指针！但要尽可能精细，用最小的力，找最可能的安全切入点！同时，做好最坏的应急准备！”

　　方案确定。一名身材瘦小、手极稳的技术人员穿上最高级别的防护服，携带特制的微型工具，通过开启的暗门，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座巨大的怪钟。所有远程设备对准他，指挥中心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工具触碰钟体的轻微声响。

　　他首先检查钟面玻璃。没有明显的可开启结构，边缘用某种黑色胶状物密封死了。他选择用激光切割器，在玻璃最下方、靠近那个圆圈符号的边缘，小心地切割出一个仅容微型机械臂通过的细小孔洞。

　　这个过程花了二十多分钟。倒计时：00:58:11。

　　微型机械臂带着一个带有柔软夹头的微型拨杆，从孔洞伸入，慢慢靠近那根最长最细的黑曜石指针。指针根部与一个多层套叠的齿轮组相连，结构极其复杂。拨杆轻轻接触指针……

　　“吱——”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金属摩擦声。指针极其缓慢地、颤抖着移动了一点点。

　　“继续，慢一点，目标是下方圆圈符号。”指挥中心传来指令。

　　拨杆持续施加微小而均匀的力。指针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一点一点向下方挪动。内部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齿轮啮合调整声。

　　00:32:08。

　　最长指针终于艰难地移动到了圆圈符号的正上方，微微颤抖着，似乎被内部的某种张力拉扯着。

　　“好！保持住！现在动第二根！”老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拨杆移向第二根指针。这根指针稍粗短，连接的齿轮似乎更紧。施加力道后，移动比第一根更困难，内部传来的阻力感更强，甚至能感觉到整个钟体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小心！稳住！”陈默屏住呼吸。

　　00:15:47。

　　第二根指针也终于被拨到了圆圈符号位置，与第一根指针几乎重合。

　　只剩最后一根，也是最粗最短、看起来最沉重的那根指针，它指向的是那个“螺旋”符号。拨杆接触上去，刚一用力——

　　“嘎嘣！”

　　一声清晰的、令人心悸的断裂声从钟体内部传来！不是指针断了，而是某个深处的、细小的齿轮或连杆！

　　紧接着，整个怪钟内部响起一连串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混乱的“咔哒、咔嚓、嘎吱”声！齿轮疯狂错位、碰撞！那些连接罐体的管道剧烈震颤！钟摆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摆动！

　　“糟了！机械结构崩溃了！”技术专家失声喊道。

　　“撤退！立刻撤退！”老李对着麦克风大吼。

　　那名技术人员反应极快，扔掉工具，转身就往外冲。他刚冲出暗门，跑上台阶——

　　“咚——！！！！！”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了金属撞击、玻璃碎裂、液体喷溅和沉闷爆鸣的巨响，从地下室里猛然爆发！整个地面都随之震动！私房菜馆后厨的灯光瞬间熄灭，灰尘簌簌落下！

　　指挥中心屏幕上的画面剧烈晃动，然后变成一片雪花。

　　“联系现场！报告情况！”老李的声音都变了调。

　　几秒钟后，沙沙的电流声中传来现场负责人急促而混乱的声音：“爆了！不是大爆炸，是内部的……混合反应！有大量气体和液体喷出来了！防护系统启动了，隔离门正在关闭！初步检测……气体成分复杂，有麻醉性、致幻性，还有强腐蚀性！泄漏范围暂时被控制在地下室及邻近区域！进入人员已撤离，无人受伤，但外围防护人员有轻微不适！重复，无人重伤！”

　　不是毁灭性爆炸，是预设的化学物质在机械故障下非预期混合泄漏！这或许比单纯的爆炸更麻烦！

　　“立刻评估污染范围！启动最高级别生化应急处置！确保周边已疏散区域绝对封锁！医疗队待命！”老李一连串命令下去。

　　陈默看着雪花过后重新恢复、但布满干扰纹的画面。暗门入口处弥漫着诡异的、五彩斑斓的烟雾，正在被强力的抽风系统吸走。那座怪钟所在的石室，恐怕已经一片狼藉。钟云深信奉的“最后一声钟响”，以这样一种混乱的、近乎滑稽的方式，戛然而止。

　　没有“时光逆流”，没有“迷宫开启”，只有一场充满危险化学物质的泄漏事故。

　　几个小时后，初步检测报告出来。泄漏的化学混合物毒性虽然强，但扩散范围有限，且大部分被及时控制和处理，未造成人员伤亡和重大环境污染。那座怪钟彻底损毁，内部结构一团糟，残留的化学物质被专业团队封存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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