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亡灵低语7

　　紧接着，覆盖物体的帆布靠近顶部的位置，一小块区域突然亮了起来，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液晶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屏幕上跳动着数字：

　　41:18:32

　　然后开始倒数：41:18:31，41:18:30……

　　倒计时！四十一小时十八分！和钟云深说的“四十七小时”基本吻合，误差可能来自他被捕后的时间差，或者这个倒计时本身有特定的触发起点！

　　“是定时装置！可能连接着爆炸物或者别的机关！”现场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能判断连接方式吗？有没有办法远程切断电源或信号？”负责人急问。

　　“屏幕线路延伸到帆布下面，看不清具体连接。石室墙壁上有老旧的电源线接口，但不确定是否为唯一电源。干扰或强行切断可能触发保护机制。”技术人员额头冒汗。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钟云深预告了“最后一声钟响”，又在这里设置了带倒计时的装置。这更像是一个仪式的高潮，而不是单纯的毁灭。爆炸或许是一种可能，但结合“迷宫开启”、“时光逆流”这些呓语，这个装置可能更复杂。

　　“检查倒计时屏幕周围，有没有类似钟表盘面的结构？或者听听看，有没有机械运转的声音？”陈默提示。

　　操作员将机器人的拾音器灵敏度调到最高。除了电流的微弱嗡鸣，果然捕捉到了一种极其规律、缓慢而沉重的“滴答……滴答……”声，间隔很长，差不多两秒一次，不像普通钟表的节奏。同时，内窥镜镜头调整角度，从侧面勉强看到帆布覆盖的物体底部，露出了一小截厚重的、雕花的木质底座，以及……一个静止的、巨大的黄铜钟摆的末端！

　　“是一座钟！非常大的落地钟！倒计时可能是它最终报时的触发时间！”陈默几乎可以肯定。钟云深要把前面所有“回响”作为铺垫，最终让这座“终极之钟”在特定时刻敲响，来完成他妄想中的“仪式”！

　　“能预估一下，这座钟如果敲响，会有什么后果吗？除了可能内置爆炸物。”虞倩问。

　　“不知道。但根据钟云深一贯的手法，他不会只满足于一声巨响。”陈默摇头，“记录里提到‘当时钟全部回响，齿轮归于寂静，真正的时光将会显现’，‘迷宫将开启’。这可能意味着，这座终极之钟的敲响，会触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可能是机械的，也可能是化学的，甚至可能是心理暗示层面的（如果结合他那些致幻剂研究）。我们必须阻止它，更关键的是，要弄清楚他到底想‘显现’什么，‘开启’什么。”

　　现场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法安全打开暗门或中断倒计时。机械锁结构古老而坚固，且可能联动着钟体内部的机关。倒计时屏幕是独立的低功耗设备，电池可能内置，线路埋设隐蔽。强行破拆风险极高。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倒计时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回到市局，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钟云深依旧沉默，对倒计时的发现毫无反应。老李将情况上报，请求更高级别的技术支援，同时部署应急预案，开始秘密疏散枫林路周边一定范围内的居民，以防万一。

　　陈默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面前摊开着所有从地下室带回的记录册复印件，尤其是那些带有钟云深后期注释的页面。他试图从中找出关于“最后之钟”、“迷宫”、“时光显现”的更多线索。

　　在“No. 1001- No. 1200”册子的中间部分，他注意到有一页被折了角。编号是No. 1111，记录非常简单：“No. 1111，概念钟，未制作。设计理念：时间之锚，逆流之匙。备注：仅存于蓝图与父亲的叹息中。”

　　概念钟？未制作？那地下室里那座巨大的钟是什么？是钟云深根据这个“概念”自己制作的？还是说，No. 1111另有他物？

　　他继续翻找。在另一本更早的、笔迹明显更古老的册子（可能是钟怀古甚至更早的“泽费尔”传人所记）的扉页上，他发现了一幅用纤细线条绘制的、极其复杂的机械结构透视图，旁边标注着“永恒回廊核心机构猜想图”。图上的结构层层嵌套，充满了齿轮、连杆、摆锤和发条盒，中心是一个类似巨大表盘的东西，但刻度不是时间，而是一些难以辨认的符号。图的角落有一行小字：“时间非线，记忆如轮。当所有指针归于原点，回廊之门或可一现。”

　　永恒回廊？回廊之门？这听起来和“迷宫”很像。难道钟云深信奉的，是某种关于“时间迷宫”或“记忆轮回”的玄学理念？他想通过一系列精心策划的死亡和钟声，来“打开”这个所谓的“回廊之门”？这太疯狂了！

　　但结合钟云深的行为模式——对时间精准到变态的控制，对“回响”时刻的执着，对“契约”字眼的使用——这种疯狂又似乎有了其内在的逻辑。他将谋杀仪式化、时序化，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干预”或“证明”某种他深信不疑的时间法则。

　　倒计时还在继续。38:05:11。

　　技术支援小组带来了新的设备，试图用更精密的激光扫描和穿墙雷达探测暗门后的详细结构。初步扫描结果显示，那座大钟内部结构异常复杂，除了常规的钟表机芯，似乎还集成了一些非典型的金属容器和管道系统，连接着几个放置在钟体基座周围的、大小不一的玻璃或金属罐体。罐体内容物密度各异。

　　“可能不是单纯的爆炸物，”支援小组的专家分析，“更像是某种……反应装置。钟声敲响可能作为触发信号，启动这些容器之间的物质混合或释放。具体是什么，需要更详细的成分分析，但隔着墙和钟体，很难。”

　　“有没有可能，是某种化学性催眠或致幻气体的大规模释放？”苏瑾提出假设，“钟云深对神经药物有深入研究。如果他在最后阶段，想制造一个大型的、针对特定区域（比如枫林路周边，这个充满‘泽费尔’历史痕迹的地方）的集体致幻事件，来达成他‘显现时光’或‘开启迷宫’的妄想，逻辑上说得通。”

　　集体致幻？让一片区域的人陷入他制造的幻觉“迷宫”？这想法令人毛骨悚然。

　　“立即扩大疏散范围！通知疾控和医疗单位，做好应对可能化学气体泄漏的预案！”老李额头青筋跳动。

　　时间在紧张到极点的筹备和等待中过去。疏散在尽量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秘密进行。倒计时跨过了二十四小时门槛。

　　陈默再次来到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钟云深。他依旧保持着那种静止的姿态，但仔细看，陈默发现他的嘴唇在极其轻微地翕动着，没有声音，像是在默数，或者……祈祷？

　　他推门走了进去，坐在钟云深对面。钟云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钟云深，”陈默开口，声音平缓，“你父亲钟怀古，是个钟表匠。他的手艺，是从你爷爷钟望之那里学的，对吗？钟望之，和‘泽费尔工坊’有过接触。”

　　钟云深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应。

　　“火灾那天晚上，你父亲在工坊里做什么？是在调试一座特别的钟吗？一座……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完成的钟？No. 1111？概念钟？”陈默继续，紧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钟云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手指在膝盖上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你继承了他的工作，他的……执念。你认为那些‘契约’必须被履行，时间必须被纠正，齿轮必须重新咬合。你设计了一切，让该回响的在特定时刻回响。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座钟了，在地下室暗门后面，对不对？当它敲响，你想让什么‘显现’？你想‘开启’什么？是你父亲没能看到的‘永恒回廊’吗？”

　　钟云深猛地抬起了头！这是他被捕后第一次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他的眼睛不再是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炽热，死死盯住陈默，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被强大的意志力压了下去。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你父亲没有完成它，你觉得自己可以，对吗？”陈默步步紧逼，“用别人的死亡，作为你打开那扇门的祭品？但你想过没有，你父亲可能根本不想完成它！那场火灾，也许不是意外！也许是他想阻止什么，想毁掉什么！”

　　“不——！”一声嘶哑、破碎的低吼终于从钟云深喉咙里冲了出来，像困兽的哀鸣。他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审讯椅的扶手，指节泛白。“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父亲……他看到了！他触碰到了！但时间不够……齿轮错了……必须重启……所有指针必须归位……回廊才能打开……他才能回来……我必须让他回来！”

　　语无伦次，逻辑混乱，但核心意思却清晰得可怕：他想让死去的父亲回来！他认为通过完成一系列与“泽费尔”契约相关的、精确时序的“回响”，最终启动那座“概念钟”，就能打开所谓的“永恒回廊”，让时间逆流，让亡者复生！

　　极致的悲痛扭曲成了极致的疯狂。钟云深将机械的精准、药物的控制、死亡的仪式，全部献祭给了这个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那座钟，No. 1111的实体，是你根据父亲的蓝图造出来的，对吗？它现在就在暗门后面，倒计时结束就会敲响。你相信那钟声能打开‘回廊之门’？”陈默的声音依然稳定，尽管心里翻江倒海。

　　钟云深的狂乱稍微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殉道者般的平静，嘴角甚至扯起一丝微笑：“快了……就快了……当最后一声钟响传遍所有回响之地，当所有编号的共鸣达到顶峰，锚点就会固定，逆流就会开始……父亲……等着我……”

　　他不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沉浸在了即将到来的“重逢”幻想中。

　　陈默走出审讯室，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动机明确了，是源于丧父之痛和对“泽费尔”神秘主义的扭曲信仰结合产生的复活妄想。但危险并未解除。钟云深坚信他的装置有效，那么无论实际效果如何，那座“最后之钟”的敲响，很可能会触发他预设的、具有实际危害的机关——可能是大规模的化学释放，也可能是物理爆炸。

　　倒计时：12:33:07。

　　距离“最后一声钟响”还有不到半天。技术支援小组终于找到了相对安全的开启暗门方法——利用高频振动器，以特定频率尝试共振解锁内部的机械卡榫，同时屏蔽可能存在的电子触发信号。风险依然有，但比强行破拆小。

　　疏散已经基本完成。排爆、消防、医疗、生化处理队伍在附近待命。市局的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所有人都盯着从现场传回的实时画面。

　　暗门前，技术人员操作着复杂的设备。高频振动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05:17:42。

　　“咔哒。”

　　一声清晰的、金属卡榫弹开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锁开了！”现场传来压抑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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