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双面演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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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陈默被内心的撕扯折磨得几乎要窒息时,留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了。一个他没想到的人站在门口。

  是方雪。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同情。“陈默,”她轻声说,“我刚好路过……听说你还不能走,给你带了点吃的。是小倩让我顺便带来的,她……她情绪不太好,在家休息。”

  陈默坐起身,有些愕然地看着方雪走进来,将保温袋放在小桌上。她穿着米色的风衣,妆容依旧精致,但眼下的疲惫难以完全掩饰。

  “方雪?你怎么能进来?”陈默疑惑。

  “我跟李队说了,就是给你送点东西,看看你。毕竟……你和张辰的事,小倩都跟我说了。太可怕了。”方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别太担心,李队他们经验丰富,肯定会查清楚的。你和小倩都要保重身体。”

  她的语气恳切,眼神真诚。陈默心中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方雪一直是虞倩最亲近的朋友,知性又体贴,在他们婚姻中也时常充当调和剂。此刻看到她,仿佛连接着外面那个尚且正常的世界。

  “谢谢。”陈默低声道,“虞倩她……怎么样了?”

  “吓坏了,一直哭,又担心你。我陪了她一会儿,劝她吃了点东西,睡了。”方雪叹气,“这事……真的没想到。张辰他……唉。”

  她似乎不愿多提张辰,转而打开保温袋:“给你带了点粥和小菜,趁热吃吧。这里条件差,别把胃弄坏了。”

  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是陈默熟悉的、家里常做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若在平时,他会感到温暖。但此刻,这味道却勾起了更深的疑虑和不安。他看了一眼那粥,没有动。

  “方雪,”陈默忽然问道,目光直视着她,“你姐姐林薇……她最近怎么样?”

  方雪正在摆放餐具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我姐?老样子,忙着剧团的事,脾气还是那样。怎么了?警察也去找她了?”她抬眼看向陈默,眼神里带着询问。

  “嗯,了解些情况。”陈默含糊道,继续观察她的反应,“她和张辰分手后,真的再没联系过?”

  方雪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陈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警察怀疑我姐,因为她是化妆师,又恨张辰,对吧?”她摇了摇头,“我姐那个人,我了解。她是恨张辰,恨到骨子里。但要她去杀人,还是用这种方式……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脑子。她所有的聪明和狠劲,都用在她那点艺术追求和跟生活较劲上了。违法的事,她不敢。”

  她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笃信姐姐的无辜。

  “那她有没有可能……帮别人?比如,提供一些技术上的……”陈默试探着。

  方雪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掩饰过去,语气带上了些许无奈和责备:“陈默,你怎么也这么想?我姐是特效化妆师,不是易容术士!那些道具,离近了看,或者在动态下,很容易露馅的。再说了,她能帮谁?谁又会用这种方式去害你和张辰?”

  她站起身,似乎有些失望:“我来是想看看你,替小倩带点东西,不是来接受盘问的。陈默,你现在最该想的是怎么配合警方澄清自己,而不是胡乱怀疑别人,尤其是小倩的朋友和亲人。这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让小倩更难过。”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未动的粥:“东西趁热吃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门轻轻关上。留置室里再次剩下陈默一个人,还有那碗逐渐失去热气的粥,以及方雪留下的、看似关切却暗含警告的话语。

  陈默盯着那碗粥。方雪的反应,太过自然,又太过急于为林薇开脱。她强调林薇“没胆子”、“没脑子”,却对“技术”本身的可能性避而不谈。她似乎……很害怕调查的焦点持续停留在林薇身上。

  还有,她说是虞倩让她来的。虞倩现在,真的只是在家哭泣和睡觉吗?

  他走到桌边,没有碰那粥,而是仔细看了看保温袋。很普通的款式,没有任何标记。他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粥,米粒绵软,皮蛋和肉末均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陈默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方雪的到访,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在已经浑浊的水里,又滴入了一滴墨,让一切更加看不清了。

  她到底是谁的使者?虞倩的?林薇的?还是……她自己的?

  而此刻,在他无法触及的外面,老李正对着刚送来的、虞倩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眉头紧锁。

  记录显示,虞倩与方雪的联系频率极高,符合闺蜜关系。但与林薇的直接联系极少,最近一次通话是在两周前,时长不足一分钟。然而,在案发前三天,虞倩的一张不常用的银行卡,有一笔五万元的转账支出,收款方是一个陌生的个人账户。初步核查,该账户开户人信息模糊,且资金在到账后迅速通过多次转账分流,难以追踪最终去向。

  同时,技术科对张辰家附近更大范围的公共监控进行回溯,发现了一个新的模糊影像。在案发当晚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旧款黑色轿车,曾短暂停在距离张辰住处两个路口外的阴影里。车内似乎有人,但无法看清面目。约二十分钟后,车辆驶离。该路段并非主干道,夜间少有车辆停留。

  老李盯着监控画面里那团模糊的黑色轮廓,又看了看虞倩那笔不明转账记录。

  五万元。对于虞倩的收入来说,不是小数目。她取这笔钱做什么?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间点?

  是酬金?还是封口费?

  他拿起内部电话,声音沉冷如铁:

  “申请对虞倩的全面通讯监控和行踪控制。同时,查那辆无牌黑色轿车的可能来源和去向。动作要快,要隐蔽。”

  “另外,安排人手,准备对林薇的工作室和住处,进行一场‘意外’的消防安全检查。我要知道她那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而猎物,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角色里,尚未察觉。

  留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消毒水和旧家具特有的沉闷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棉花。方雪送来的粥早已凉透,凝出一层油膜,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腻人的光。陈默没动,那熟悉的家常味道此刻只让他感到反胃。方雪的话,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停顿,都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像一台出了故障的放映机,卡在那些令人不安的帧画上。

  她太“正常”了,正常得近乎刻意。那种急于为林薇开脱,又隐隐责备他“胡乱怀疑”的姿态,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试图掩盖下面可能存在的裂痕。还有那笔转账……老李虽然没明说,但陈默从对方短暂提及和凝重的神色里,猜到了虞倩那边可能出了新的问题。

  信任的基石正在碎裂,碎屑跌落深渊,听不到回响。五年的婚姻,日夜相对的枕边人,忽然被蒙上了一层浓雾,面目模糊,甚至狰狞。他无法接受,却又无法不去想:如果虞倩真的参与了,哪怕只是知情,甚至只是被利用……他该怎么办?

  时间在焦灼和怀疑中缓慢爬行。窗外的光线由明转暗,宣告又一个夜晚的来临。陈默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不规则的搏动。

  深夜,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老李,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和连续工作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比白天更加锐利,像是淬了火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寒光。他没带其他人,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走廊隐约的声响。

  “陈默,”老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我们需要谈谈。单独谈谈。”

  陈默坐直身体,喉结滚动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老李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似乎在斟酌措辞。最后,他停在陈默面前,目光如炬:“技术科有了新发现,关于你家里饮水机的滤芯。”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

  “非常微量,混合在滤芯吸附的杂质里,常规毒理筛查差点漏过去。”老李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一种新型的苯二氮?类衍生物,半衰期短,代谢快,口服后约半小时起效,能导致深度、无梦的睡眠,醒来后伴有轻微头痛和顺行性遗忘——对服药后短时间内发生的事件记忆模糊或缺失。这种药物市面上没有流通,属于严格管控的实验性化合物。”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全身。深度无梦的睡眠,醒来头痛,记忆模糊……每一条都和他那晚的感受对上了!

  “下在……饮水机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对。主要沉积在冷水出水口附近的滤材层。剂量经过计算,单次接水饮用,不足以立刻生效,但如果是睡前习惯接一杯水放在床头,或者像你当晚那样,饭后可能多次饮水,累积剂量就足以达到效果。”老李的目光紧紧锁住他,“谁能接触到饮水机,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投药,而不引起你的注意?”

  答案几乎就在嘴边,但陈默死死咬住牙关,仿佛只要不说出来,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恐怖可能性就不会成真。

  老李没有逼他,继续说下去:“那辆无牌黑色轿车,我们找到了。被遗弃在西郊一个废弃的修理厂,里外都被人用强腐蚀性液体仔细清理过,找不到指纹、毛发或任何有效的生物检材。但车辆本身的信息查到了,是一辆报失车辆,失窃时间在案发前四十八小时。偷车的人手法老练,避开了主要路段的监控。”

  “车里有发现什么吗?”陈默艰难地问。

  “没有直接证据。但在后备箱角落一处不起眼的缝隙里,提取到几根极细的、深灰色的化学纤维。初步比对,和你那件连帽衫的材质成分高度吻合,但磨损程度和表面附着物有差异,可能来自另一件同款或同批次衣服。”老李顿了顿,“更重要的是,纤维上同样检出微量的那种特效化妆用双面胶成分,位置和形态与你衣服袖口处的残留类似。”

  连帽衫……不止一件?凶手也有一件?还是说,他那件衣服曾被带离过家门,在车上使用过?

  陈默脑子里乱成一团。饮水机被下药,车里有连帽衫纤维和胶水痕迹,张辰家下水道有卸妆残留……这些碎片,正在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来。

  “还有林薇。”老李的声音将他从混乱中拉回,“消防检查‘意外’发现了点东西。在她工作室一个上锁的储物柜暗格里,找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物品。”

  陈默屏住呼吸。

  “几个完成度很高的硅胶头套基底,男性,尚未上色植毛,但面部轮廓模具有明显差异,不是同一个人。一些特殊肤色的粉底和调色剂,其中几种色号,经过比对,与你脖颈和手背的肤色数据高度接近。另外,还有一小瓶未开封的、与在你家饮水机滤芯里检测出的同类型苯二氮?类药物,标签被撕掉了,但瓶底有难以完全磨掉的实验室编号痕迹,正在溯源。”

  铁证如山!陈默感到一阵眩晕。药物,模具,肤色匹配材料……林薇的嫌疑,瞬间飙升到顶点。她不仅有技术,有材料,还有药物来源!

  “可是……动机呢?”陈默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报复张辰,然后嫁祸给我?这太……”

  “单独看林薇,动机确实牵强。”老李打断他,眼神更加深邃,“但如果我们把另一个人加进来呢?”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点凉透的粥,在桌面上画了两个圈,然后在中间画了一条连线。“林薇有技术,有材料,甚至有药物。但她需要一个‘内应’。一个能提供陈默精确行为习惯、能确保陈默在特定时间深度沉睡、能处理关键物品(比如连帽衫)而不被怀疑、甚至能提供资金支持的人。”

  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代表“内应”的那个圈上。

  “这个人,必须极度了解你,日常能近距离接触你,并且……有理由希望看到你陷入绝境,或者,从你的‘消失’或‘社会性死亡’中获益。”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陈默的心上。他拒绝去看桌面那个被粥渍晕开的、代表“内应”的污迹,但目光却无法移开。

  “虞倩的那笔五万元转账,”老李的声音冰冷,“收款账户最终流向复杂,但其中一部分,辗转流入了一个与林薇有间接联系的、经营特殊化妆材料的地下工作室账户。时间,就在案发前一周。”

  嗡——陈默的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随即是尖锐的耳鸣。他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老李的脸也变得模糊不定。

  资金联系……虞倩的钱,流向了林薇相关的渠道……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她……她没有理由……我们……”

  “理由可能有很多种,陈默。”老李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感情破裂,利益纠葛,外部胁迫,或者……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我们查过虞倩婚前的一些情况,她家境普通,性格内向,社交圈狭窄,除了方雪这个闺蜜,几乎没有深交的朋友。她和你的结合,在周围人看来是‘高攀’。而最近半年,她的消费记录显示,她私下购买了一些价格不菲的奢侈品,从未在你面前展示过。她的情绪波动,是否真的只是‘工作累,月经不调’?”

  奢侈消费?从未展示?陈默完全不知道。他以为虞倩节俭,甚至偶尔会因为她过于节省而有些歉疚。那些昂贵的包包、首饰……她藏在哪里?用谁的钱买的?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猛地钻入他的脑海:方雪。方雪家境优渥,生活精致,是虞倩羡慕和模仿的对象。虞倩那些隐藏的奢侈品,是否与方雪有关?方雪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提供物质诱惑的闺蜜,还是……更深层次的参与者?

  老李仿佛看穿了他的思绪,继续道:“方雪的时间线,我们复核了。公司会议和宵夜属实,监控也拍到了她。但她从居酒屋离开,到回到自己家中的这段路,有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空白。她声称步行回家,路程约十五分钟,但那条路上有几个监控盲区。二十分钟,足够做很多事情,比如,换一身衣服,去某个地方见一个人,或者……处理掉一些东西。”

  “你们怀疑方雪?”陈默感到难以置信。那个总是温柔得体、关心他和虞倩的方雪?

  “不是怀疑,是排除所有可能性。”老李纠正道,“目前看来,方雪不具备直接实施犯罪的技术条件,她的动机也最不明确。但她可能是关键的纽带,连接着虞倩和林薇。她了解虞倩的欲望和弱点,也了解自己姐姐的技艺和困境。如果存在一个三人合谋的结构……”

  老李没有说下去,但画面已经足够清晰:方雪作为策划者和纽带,利用虞倩对物质或情感的某种不满,以及林薇对张辰的仇恨和技术,共同导演了这出“双面演绎”。虞倩负责内应和资金(或许还有部分情报),林薇负责技术和部分执行(制作面具、投药、可能直接实施杀害张辰),而方雪,则躲在相对安全的幕后,协调一切,并为自己准备好看似牢固的不在场证明。

  张辰,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计划中的牺牲品,用来构建陷害陈默的动机和现场。甚至,张辰自己那些关于“身份替代”的搜索,是否也是被诱导或刻意留下的误导?

  这个推测大胆、惊人,几乎超越了常理。但环环相扣的物证和逻辑链条,却让它变得并非不可能。

  “我们需要突破口。”老李的声音将陈默从骇人的想象中拉回现实,“林薇是关键的执行者,她知道的细节最多,压力也最大。虞倩作为内应,此刻恐怕也处于极度焦虑中,尤其是我们发现那笔转账和饮水机的问题后。而方雪,如果她是策划者,一定会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并试图维持平衡,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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