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双面演绎8

　　林薇的理智在崩溃。她忽然尖叫起来，不是出于勇气，而是极致的恐惧：“是方雪让你来的对不对？她要灭口！她答应过我的！那些钱！那些奢侈品！都是她……”

　　黑影似乎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再次伸出手：“东西。”

　　林薇像疯了一样，猛地将手中的打火机点燃，火苗跳跃，照亮了她扭曲的脸和对方毫无波澜的眼睛。她将火苗凑近那瓶液体和硅胶残料：“别过来！我烧了它们！谁也别想得到！”

　　黑影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那两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缓缓地、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动作，从身后抽出了一样东西。月光落在上面，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不是刀。是一把模样有些奇特、像是自制或改造过的……工具？前端尖锐，带有细小的倒钩。

　　林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瞳孔骤然放大。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

　　“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车皮外，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射入，刺破了车厢内的黑暗，精准地锁定了黑影和林薇。扩音器的声音在空旷的站场里回荡。

　　黑影的动作僵住了。他似乎丝毫不意外，只是极快地瞥了一眼光源方向，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手腕一翻，那件古怪的工具不是刺向林薇，也不是投向警察，而是猛地划向自己的左侧脸颊！动作快、狠、准！

　　“阻止他！”老李的厉喝从外面传来。

　　但已经晚了。工具划过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黑影左侧脸颊至耳际，瞬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迸溅。但他哼都没哼一声，仿佛划的不是自己的脸。

　　借着这自残带来的瞬间干扰和血腥气的掩盖，他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和角度，向后一倒，竟然直接从罐车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破损缺口滚了出去，消失在密密麻麻的集装箱阴影中。

　　“追！”小王带着人冲了过去。

　　车皮里，林薇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和警察的吼声，以及黑影自残的恐怖一幕彻底击垮了。她瘫倒在地，打火机脱手滚落，点燃了背包边缘的一块布料，火苗开始蔓延。她怀里的背包松开，里面的硅胶模具、化妆品、药瓶等物散落出来。

　　冲进来的警察迅速扑灭火苗，控制住已经精神恍惚、语无伦次的林薇。

　　老李蹲下身，捡起那个被划开的硅胶模具。借着灯光，能看出那是一个尚未完成的、男性面部的基础造型。他又拿起那个小药瓶，瓶底的实验室编号虽然被刻意磨损，但在特定角度光线下，仍能辨认出部分字符。

　　他看了一眼罐车缺口外那片黑暗。黑影已经不见了，但地上留下了一小滩新鲜的血迹，还有几滴延伸向集装箱深处的血点。

　　“他受伤了，跑不远。封锁整个区域，仔细搜查！注意安全，对方极度危险且可能持有武器！”老李站起身，面色严峻。

　　他走到瘫软在地、被警察扶着的林薇面前。林薇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是他……是他……陈默……不，不是……方雪……灭口……”

　　老李蹲下，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混乱的力量：“林薇，看着我的眼睛。刚才那个人，是谁？”

　　林薇浑身一颤，目光聚焦到老李脸上，恐惧和混乱交织。“他……他像陈默……声音……不像……他划自己的脸……他……”

　　“他拿走了什么？或者，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东西……他……他要我处理掉……方雪……方雪让他来的……灭口……”林薇的逻辑已经破碎，但关键词不断蹦出。

　　老李不再多问，对旁边的警员说：“立刻送她去医院，检查伤口，稳定情绪，严密看守。医生确认可以后，立刻做正式笔录。”

　　他转身走出罐车，夜风吹来，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远处，警犬的吠叫声和警察搜索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黑影自残脸部，显然是为了破坏可能被摄像头拍到的面容特征，甚至是可能存在的易容伪装。对自己都如此狠绝，这是一个何等冷酷、训练有素、且目的明确的对手？

　　他不是冲动犯罪者，也不是单纯的模仿者。他的行动有精确的计划，有极强的应变能力，甚至……似乎对警方的行动节奏有所预料。

　　老李抬头，望向城市远方零星灯火的方向，那里是虞倩和方雪所在的位置。

　　林薇这边已经突破，拿到了部分关键物证，也证实了“幽灵”的存在和方雪可能的核心角色。但黑影逃脱了，并且受伤。一个受伤的、穷途末路的危险分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方雪得到消息后，会如何反应？

　　而虞倩，那个在深夜家中，不知在打磨什么东西的女人……她会是下一个目标吗？

　　老李按下通讯器，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硬：

　　“A组，收队，整理林薇处获取的证据。B组，继续搜索黑影，扩大范围，联系医院注意接收面部创伤患者。C组，”他顿了顿，“立即前往虞倩住所，以最高优先级，带她回局里。理由：协助调查，并基于林薇供述，她可能面临人身安全威胁。”

　　“D组，监控方雪，一旦她有异动，立即控制。”

　　“另外，通知陈默，让他做好准备。真相，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接近，也更残酷。”

　　夜色更深，乌云悄然遮蔽了月光。废弃火车站里的搜索还在继续，警灯的光芒在集装箱的迷宫中明明灭灭。

　　而城市的另一端，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无声汇聚。

　　凌晨两点十七分，城市的心脏仍在微弱跳动，但大部分血管已陷入沉睡。通往虞倩住所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行道树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如同深海滑行的鱼，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公寓楼下的阴影里。

　　C组组长周涛，一个面相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刑警，抬头看了一眼五楼那个没有亮灯的窗户。耳机里传来技术监控组的确认：“目标仍在家中，生命体征平稳，但室内活动轨迹显示，她在客厅、卧室、卫生间之间有过数次异常快速的移动，最后一次停留位置在客厅靠近阳台附近，已持续约十五分钟静止。背景摩擦声消失。”

　　周涛对着麦克风低声回复：“收到。准备行动，A方案，温和进入，避免刺激目标。”

　　他打了个手势，六名便衣警员迅速下车，分成两组。一组从楼梯无声上行，另一组守在单元门和楼后可能的出口。周涛亲自带队上楼，脚步轻捷，在老旧楼道的声控灯亮起前，就已到达五楼门口。

　　他侧耳贴在冰冷的防盗门上，里面一片死寂。没有电视声，没有脚步声，甚至没有呼吸声的杂音。这不正常，即便睡着了，也该有细微的动静。

　　周涛示意身后的警员准备好破门工具（以防万一），然后，用指节在门上叩击了三下，声音清晰，不疾不徐。

　　“虞倩女士？市局刑侦支队的，周涛。有些紧急情况需要你协助，请开一下门。”

　　没有回应。

　　他等了五秒，再次叩门，提高音量：“虞倩女士？请开门，警方执行公务！”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从门内传来，连一丝布料摩擦或起身的动静都没有。

　　周涛的脸色沉了下来，对技术监控发出询问：“室内热源信号有无异常？”

　　“信号稳定，生命体征显示目标仍在客厅原位置，但……体征数据波动趋缓，低于正常清醒状态阈值，接近深度睡眠或……其他非清醒状态。”

　　“准备破门！”周涛不再犹豫。这种诡异的寂静和生命体征的异常，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一名警员上前，用专业工具对准门锁。然而，就在工具即将接触锁芯的瞬间——

　　咔哒。

　　门锁从里面被打开了。不是电子锁解锁的清脆声音，而是老式机械锁舌被慢慢旋开的、带着些许滞涩的摩擦声。

　　门，向内拉开了一条缝。

　　一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搭在门框内侧。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但此刻却微微颤抖着。

　　周涛立刻抬手制止了破门动作，所有警员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目光死死盯着那道逐渐扩大的门缝。

　　门完全打开了。

　　虞倩站在门口。她没有开玄关的灯，客厅里也只有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亮着，光线从她身后漫过来，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形轮廓。她穿着那身浅灰色的羊绒开衫，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焦点，直直地望着门外的黑暗，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嘴唇紧抿，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绝望。

　　“虞倩女士？”周涛放缓了语气，但警惕不减，“我们是市局刑警，需要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协助调查。请你配合。”

　　虞倩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似乎终于聚焦在周涛脸上，但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荒芜。她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点气音，却没有成句的话。

　　“虞倩女士，你还好吗？是否需要医疗帮助？”周涛注意到她状态极不正常。

　　虞倩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她侧身让开了门口，动作僵硬，像生锈的机器人。

　　周涛示意两名女警上前，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实则控制住虞倩的胳膊。她的手臂冰冷僵硬，肌肉紧绷。

　　“请跟我们走吧。”周涛说着，目光迅速扫向屋内。

　　客厅里看起来还算整洁，但茶几上放着一个敞开的工具箱，里面凌乱地放着几把不同型号的锉刀、砂纸、一把小锤子。地板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状痕迹，像是金属或硬塑料被打磨后留下的碎屑。

　　“这里需要保护现场，取证。”周涛对另一名警员低声道，然后护送着如同木偶般的虞倩下楼。

　　下楼的过程中，虞倩一言不发，脚步虚浮，几乎是被两名女警半架着走。她的头微微低垂，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虞倩被安排坐在后排中间，两名女警左右陪着。她依旧低着头，双手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周涛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她。这个女人的状态，与其说是害怕或抗拒，不如说是一种精神遭受巨大冲击后的崩溃和麻木。是因为警方的到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局。夜晚的道路空旷，路灯的光线在车窗上快速掠过，明明暗暗。

　　就在车子即将拐入通往市局的那条相对僻静的路口时，一直沉默如石的虞倩，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嘴唇。

　　坐在她右侧的女警离得最近，隐约听到一点气音。她立刻凑近些，低声问：“虞女士，你说什么？”

　　虞倩没有看她，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车窗外流动的黑暗，嘴唇又翕动了几下，这一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但依旧微弱、干涩，像砂纸摩擦：

　　“他……来了……”

　　女警一愣：“谁？谁来了？”

　　虞倩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开始明显起伏。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女警，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几乎要撕裂瞳孔的恐惧填满！她的脸色由死灰转为一种濒死的青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失声，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虞女士！冷静！你怎么了？”女警连忙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周涛也立刻回头：“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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