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最后的陌生人3

　　晚上九点半，陈默独自驾车前往江州大学。雨已经停了，但夜空依然阴沉，没有星光。

　　江州大学位于城市东部，校园占地广阔。旧音乐楼是一座四层砖石建筑，建于五十年代，因为新建了现代化的音乐厅，这里已经很少使用，只有一些社团偶尔借用。

　　陈默将车停在距离音乐楼两百米外的路边，步行接近。他没有开手电，借着月光和远处路灯的微弱光芒，穿过荒草丛生的小径。

　　音乐楼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户发出的呜咽声。陈默检查了正门，锁着。他绕到侧面，发现一扇地下室的窗户被撬开了。

　　就是这里。

　　陈默拔出配枪，小心地从窗户进入。地下室堆满了废弃的乐器和家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灰尘。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用最低亮度照明。

　　地上有新鲜的脚印，通往楼梯。

　　陈默屏住呼吸，一步步走上楼梯。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建筑里显得格外响亮。

　　一楼是大厅，曾经应该是演奏厅。舞台上还摆着一架老式钢琴和一些椅子。月光从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警官很准时。”

　　声音从二楼传来，平静而冷漠。

　　陈默迅速举枪指向声音来源，但只看到空荡荡的楼梯。

　　“放下枪，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其中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三楼。

　　陈默皱眉。凶手在移动，或者这栋楼里有传声装置？

　　“我要先看到人质安全。”陈默回应，同时悄悄观察周围环境。

　　“她们在顶楼。放下武器，上来。”

　　陈默犹豫了一下，将手枪放在地上，但悄悄将一把折叠刀藏进袖口。他举着双手，慢慢走上楼梯。

　　二楼是琴房区，一排排小房间门都开着，里面空无一人。陈默注意到其中一间琴房的门上贴着一张照片——是方雪被杀现场的照片。

　　“继续走。”声音催促道。

　　三楼是理论教室，黑板上写满了音符和公式。在一个教室的讲台上，陈默看到了苏瑾的背包和虞倩的身份证。

　　“她们还活着吗？”陈默大声问。

　　“暂时。”声音回答，“如果你配合的话。”

　　陈默到达四楼。这里是一个开放式的大空间，曾经可能是排练厅。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中央，两把椅子上绑着苏瑾和虞倩。她们的眼睛被蒙着，嘴巴被胶带封住，但胸口还在起伏，还活着。

　　而在她们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他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穿着深色外套。最令人不安的是，他脸上戴着一张仿真面具——一张普通、毫无特征的中年男人的脸。

　　“林海。”陈默说。

　　男人轻轻笑了：“看来陈警官做了功课。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你弟弟林涛。”

　　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某种光芒：“五年前，她们毁了他。诬陷他偷窥，让他在全校面前身败名裂。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最后从楼顶跳了下去。”

　　“警方调查过，是自杀。”陈默小心地移动位置，试图找到最佳角度。

　　“自杀？”林海的声音提高了，“是被逼死的！她们拍到了音乐系主任和女学生的不正当关系，但不敢曝光，就让我弟弟当替罪羊。那个主任承诺保她们前途，她们就同意了。”

　　陈默想起苏瑾日记中的话：“我们不应该调查那件事的。”原来是指这个。

　　“所以你要为弟弟复仇。”

　　“我等了五年。”林海平静下来，“五年时间准备，学习如何不留痕迹，如何伪装，如何让她们感受我弟弟当年的恐惧。”

　　“方雪是你杀的。”

　　“意外。”林海的声音里有一丝遗憾，“我原本只想吓唬她，但她认出了我。不是通过面具，而是通过这个...”他举起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五年前她抓伤过我，认得这个疤。所以我不得不...”

　　“所以你杀了她。”陈默慢慢向前移动，“那为什么绑架这两个？为什么不直接...”

　　“直接杀了她们？”林海摇头，“那太便宜她们了。我要让她们经历林涛经历的一切——被所有人抛弃，在最恐惧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苏瑾和虞倩在椅子上挣扎，发出呜咽声。

　　陈默现在距离林海大约十米，中间隔着两名人质。他的枪在楼下，袖口里只有一把小刀。而林海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弦乐器弦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你计划怎么脱身？”陈默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杀了我，再杀她们，然后逃走？你逃不掉的，整栋楼都被包围了。”

　　林海笑了：“陈警官，你一个人来的。你以为我没看到？我观察这里三天了，知道所有出入口。而且...”他顿了顿，“我根本没打算逃走。”

　　陈默心中一紧。一个不打算逃走的凶手是最危险的。

　　“放下武器，林海。你弟弟不会希望你变成杀人犯。”

　　“我弟弟已经死了！”林海突然激动起来，“而她们还活着，享受着人生。这不公平！”

　　就在林海情绪激动的一瞬间，陈默看到了机会。他猛地向前冲去，不是冲向林海，而是冲向人质左侧的一根柱子。

　　林海反应过来，挥动手中的弦线。锋利的弦线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但陈默已经躲到了柱子后面。

　　“你以为你能救她们？”林海冷笑道，“看看这个。”

　　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陈默突然感到脚下的地板震动，然后整个四楼的地板开始倾斜——原来这是一个可以倾斜的平台，类似于舞台装置。

　　苏瑾和虞倩的椅子开始滑动，向落地窗方向滑去。窗户已经被打开，外面是四层楼高的空中。

　　陈默紧抓柱子，但两名人质和她们的椅子正快速滑向边缘。

　　没有时间犹豫。陈默松开柱子，扑向离他较近的虞倩。在椅子即将滑出窗户的瞬间，他抓住了椅背，用全身重量向后拉。

　　椅子在窗边摇晃，虞倩发出惊恐的呜咽。

　　林海朝陈默走来，手中的弦线准备发动致命一击。但就在这时，苏瑾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尽管双手被绑，她还是用脚勾住了旁边的一根固定支柱，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椅子的滑动。

　　然后，她用被绑着的双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用力扔向林海。

　　是一小罐防狼喷雾。

　　喷雾正中林海的面具，他惨叫一声，向后踉跄。陈默趁机将虞倩的椅子拉回安全区域，然后冲向林海。

　　两人扭打在一起。林海虽然被喷雾影响，但力量惊人。他扯掉被喷雾浸湿的面具，露出一张与林涛照片极其相似但更加沧桑的脸。

　　“你们毁了一切！”林海嘶吼着，手中的弦线缠向陈默的脖子。

　　陈默用手臂挡住，锋利的弦线深深嵌入他的前臂，鲜血涌出。他忍住剧痛，用另一只手抽出袖中的小刀，刺向林海的手臂。

　　林海吃痛松手，弦线掉落。陈默趁机将他扑倒在地，用膝盖压住他的胸口。

　　“结束了，林海。”

　　林海挣扎着，但陈默的力量占了上风。他用手铐将林海的双手铐在背后，然后迅速检查了他的口袋，找到了另一个遥控器——控制地板倾斜的装置。

　　陈默按下按钮，地板慢慢恢复水平。他先去解救了虞倩和苏瑾，为她们松绑，取下眼罩和嘴上的胶带。

　　“谢...谢谢。”苏瑾颤抖着说，脸上满是泪水。

　　虞倩则直接晕了过去，可能是惊吓过度。

　　陈默用林海的弦线作为临时止血带包扎手臂伤口，然后用对讲机呼叫支援：“目标已控制，人质安全，需要医疗援助。”

　　老李和其他警员很快冲上楼，将林海带走，医护人员则照顾两名获救的女性。

　　在离开音乐楼前，陈默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声的地方。五年前的悲剧在这里开始，五年后的复仇在这里结束。但真的结束了吗？

　　林海在被押上警车前，回头看了陈默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以为你赢了，陈警官？”他低声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陈默皱眉，想追问，但林海已经被押进警车。

　　回到警局，陈默接受简单的伤口处理。虞倩法医亲自为他包扎，虽然她本名虞倩，但大家习惯了这么称呼她。

　　“伤口很深，但没伤到主要血管。”虞倩说，“需要缝几针。”

　　“那个林海...”陈默问，“他的审讯开始了吗？”

　　虞倩点头：“老李和心理学家正在审。但他一直保持沉默，只是重复那句话：‘游戏才刚刚开始’。”

　　陈默感到不安。林海的眼神，那句话的语气，都不像一个被完全击败的人。除非...

　　他的手机响了，是技术队的张辰。

　　“陈队，我们在林海的住所发现了些东西，你最好过来看看。”

　　林海的临时住所在城市另一端的廉价出租屋里。房间狭小简陋，但墙上贴满了照片、地图和笔记，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案件网络。

　　陈默走进房间时，张辰正站在一面墙前，表情严肃。

　　“看这里。”张辰指着墙中央的一张地图。地图上标记了多个地点，包括白桦路97号、103号、121号，以及江州大学。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三个标记点，分布在城市不同区域。

　　“这三个地点是什么？”陈默问。

　　“我们正在查。”张辰说，“但更奇怪的是这个。”他指向旁边的一张时间线图，上面列出了过去三个月的时间点，每个时间点都对应一个名字或事件。

　　陈默仔细查看时间线，发现上面不仅有方雪、苏瑾、虞倩的名字，还有另外三个陌生女性的名字：王婷婷、刘雨欣、赵梦。

　　“这些是谁？”

　　“我们初步调查，都是独居年轻女性，生活在标记的三个地点附近。”张辰顿了顿，“而且她们有一个共同点——五年前都是江州大学的学生。”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她们还活着吗？”

　　“正在确认。”张辰说，“但林海的笔记显示，他对每个人都做了详细调查：作息时间、生活习惯、社交圈...就像在筛选目标。”

　　“不是筛选，”陈默说，“是列表。他已经选好了所有目标。”

　　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一台旧笔记本电脑。技术队已经破解了密码，里面存满了资料。除了对六名女性的详细调查，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标签是“面具制作”。

　　文件夹里是仿真面具的制作教程、材料购买记录，以及...几张已完成的面具设计图。其中一张设计图让陈默的血液几乎凝固——那是他自己的脸。

　　“他做了我的面具？”陈默难以置信。

　　“不止。”张辰翻到下一页，是老李的脸，然后是林薇、虞倩法医，甚至局里其他几名同事的面具设计图。

　　“他计划伪装成我们？”陈默感到一阵恶心。

　　“看起来是这样。”张辰表情严峻，“但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个。”他打开最后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段视频文件。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中，林海面对镜头，表情平静。

　　“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被抓住了。”林海对着镜头说，“但没关系，计划会继续。有其他人会完成我未完成的工作。”

　　“其他人？”陈默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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