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次失约》

　　“幻镜”科技最终面试的通知，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林暖暖因感情上微妙疏离而有些低落的情绪中。她强迫自己将那些儿女情长的委屈和不安压下，全身心投入到面试准备中。这是她自己的战场，她必须全力以赴。

　　她重新梳理了动画短片的每一个细节，从数据解读的准确性到视觉隐喻的合理性，反复推敲创作说明中的每一句话。她查阅了“幻镜”科技近期的所有公开项目和核心技术，甚至通过苏晓的关系，找到了一位在科技媒体工作的学姐，了解了一些关于陈朗评审风格的模糊信息——“严谨，近乎苛刻，尤其注重逻辑闭环与创意落地性的平衡”。

　　压力巨大，但目标明确。

　　与此同时，江辰的CUPT备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核心团队最终确定，除了江辰和苏晴这两位公认的强棒外，还有另外三名同样出色的物理系高年级学生。封闭式讨论、高强度实验、模拟辩论……他的时间被切割成以分钟计算的碎片，每一片都精准地投注在竞赛相关的任务上。

　　两人像两条进入不同加速轨道的星体，虽然共享同一片校园天空，轨迹的交集却越来越少。微信对话框里的绿色气泡远远多于白色，回复的延迟从小时计算变成了以半天为单位。偶尔在食堂匆匆照面，江辰的眼眸里也像是蒙着一层高速运算后的薄雾，带着来不及切换的专注与疲惫，对话简短得像电报代码。

　　“吃了？”

　　“嗯。你呢？”

　　“马上。”

　　“加油。”

　　“你也是。”

　　礼貌，克制，却失去了温度。

　　林暖暖理解，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特殊时期，他需要专注。她学着不再主动发那些琐碎的日常分享，不再期待固定的陪伴，将所有因习惯被打破而产生的不适，默默咽下，转化为准备面试的动力。

　　然而，理解并不能完全消除失落。

　　周五上午，林暖暖最后一次检查了面试要带的材料和个人简历，心情紧张而忐忑。下午两点的面试至关重要，她需要提前出发，熟悉环境。她看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江辰发了一条消息。她知道他上午应该有一场关键的模拟辩论。

　　【林暖暖：我中午就要出发去‘幻镜’那边了。下午两点面试。】

　　消息发出去，如同预料之中，没有立刻得到回复。她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直到她准备出门，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江辰：加油。】

　　依旧只有两个字。没有询问细节，没有“等你消息”，甚至没有一句“顺利”。仿佛她的这场重要面试，与他正在攻克的物理难题相比，只是日程表上一个无需过多关注的普通节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涌上喉咙，林暖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逼了回去。她回了一个“嗯”字，背起包，走出了宿舍。

　　“幻镜”科技位于城市高新区的创意产业园，充满现代感和科技感的办公环境，以及前台接待人员职业化的微笑，都让林暖暖愈发紧张。她被带到一个小型会议室等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面试官果然是三位，陈朗坐在中间。他看起来比视频里更加严肃，目光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面试过程异常激烈，尤其是作品质询环节，陈朗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精准地指向她动画中每一个逻辑衔接点和数据解读的潜在漏洞，甚至质疑了她某个色彩转换所依据的科学依据是否足够充分。

　　林暖暖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凭借着扎实的准备和对自身创作理念的坚信，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条理清晰地逐一回应。她能感觉到，陈朗那严肃的表情下，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认可的光芒。

　　当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毕，陈朗合上手中的资料，看着她说：“你的视觉表达能力很出色，对科学内容的理解也比大多数艺术背景的应聘者要深入。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在严谨性上，还有提升的空间。科学可视化，视觉是手段，科学的‘真’才是核心。”

　　“我明白，谢谢陈老师指点。”林暖暖恭敬地回应，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这算是肯定，还是委婉的批评？

　　面试结束，离开“幻镜”科技大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初夏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林暖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却又因为终于结束而松了一口气。

　　结果未知，但她尽力了。

　　她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分享此刻复杂的心情。手指下意识地点开了与江辰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依旧停留在她出发前他那句冰冷的“加油”。

　　一股强烈的倾诉欲和……一丝委屈，涌上心头。她想知道他今天的模拟辩论顺不顺利，想告诉他面试的紧张和陈朗的严苛，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辛苦了”。

　　她犹豫着，拨通了他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之后，电话被自动挂断了。

　　他没接。

　　可能是还在讨论，手机静音了。她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下心底那不断扩大的空洞感。

　　她独自坐地铁回学校。晚高峰的地铁拥挤而喧嚣，她靠在冰冷的车门旁，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在拥挤的人潮中，将她紧紧包裹。

　　回到宿舍，赵小薇和苏晓都不在。她放下包，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安静的手机，一种莫名的执拗涌了上来。她又拨了一次江辰的电话。

　　这一次，响了七八声后，电话被接起了。

　　“喂？”传来的，却是一个清脆干练的女声。

　　林暖暖瞬间愣住了，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这个声音……是苏晴。

　　“请……请问，江辰在吗？”她的声音因为意外而有些滞涩。

　　“林暖暖学妹？”苏晴似乎也辨认出了她的声音，语气依旧平稳专业，“江辰他们组刚才辩论模拟强度太大，他有点低血糖，李铭陪他去校医院拿点葡萄糖了，手机落在讨论室。我看一直响，怕有急事就接了。需要我转告他吗？”

　　低血糖……校医院……

　　林暖暖的心猛地一沉，担忧瞬间盖过了之前的委屈。“不，不用了！谢谢学姐！”她慌忙说道，“我就是……问问。让他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林暖暖握着手机，呆坐在椅子上。

　　他累到低血糖，去了校医院。而她，却在他最需要安静休息的时候，因为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一遍遍地打电话“打扰”他。

　　一种混合着心疼、自责和更深重无力的情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点开微信，看着那个停留在“加油”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安慰？她连他此刻具体的情况都不知道。

　　询问？似乎只会增加他的负担。

　　最终，她只是退出了对话框，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窗外，夜色渐渐降临。

　　第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在他那个充满公式与竞争的世界里，她不仅无法提供帮助，甚至可能……成了一个需要他分神来应对的，多余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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