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一卷终：星辰初亮时

　　论坛的帖子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林暖暖平静的大学生活。接下来的两天，她几乎是在各种微妙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度过的。去上课，能感觉到前后左右投来的打量视线；去食堂，似乎也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尽量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一只受惊的鸵鸟。

　　她不敢再去那个图书馆的角落。她害怕在那里遇见他。更害怕，在那里遇不见他。

　　两种可能性都让她心慌意乱。

　　遇见，该如何面对？是尴尬地装作没看见，还是鼓起勇气解释那该死的帖子？可她又该如何解释？说“学长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听起来苍白又可笑。如果遇不见……那是否意味着，他真的被那些议论困扰，决定彻底远离她这个麻烦源？

　　这种悬而未决的猜测，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煎熬。

　　苏晓冷静地分析，让她不必过度反应，流言总会过去。赵小薇则依旧沉浸在CP粉的狂欢中，坚信这是感情的催化剂。可林暖暖的心，就像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焦灼不安。

　　她强迫自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试图用繁重的课业麻痹纷乱的思绪。然而，收效甚微。那个清冷的身影和论坛上那些刺目的文字，总会在她稍微放松的间隙，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海。

　　第三天下午，又是一节令人头痛的高数课。林暖暖坐在教室中排，努力跟着教授的节奏，笔尖在笔记本上机械地移动。课间休息时，她疲惫地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希望能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屏蔽。

　　忽然，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林暖暖抬起头。

　　教室门口，江辰站在那里。他依旧是白衬衫黑长裤，简单清隽，手里拿着几份似乎是准备交给教授的资料。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班大部分同学的目光，尤其是……那些知晓论坛风波的同学。空气仿佛凝滞，无数道视线在他和林暖暖之间隐晦地来回扫视。

　　林暖暖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要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视线，却发现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江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教室，似乎在寻找教授。他的视线掠过一个个同学，最终，无可避免地，落在了林暖暖身上。

　　那一瞬间，林暖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预料中的冰冷、厌恶，或者至少是刻意的无视。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一秒。没有波澜，没有情绪，既没有因为她而显露出任何不耐烦，也没有因为周围的注视而有丝毫的局促。那眼神，平静得就像……就像只是看到了一个普通的、认识的同学。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她与教室里的桌椅、黑板没有任何区别。他走向讲台，将资料递给刚走进来的教授，低声交谈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教室。整个过程，从容，镇定，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解读的表情。

　　他走了。就像一阵风，吹过水面，却没有留下丝毫涟漪。

　　教室里的气氛在他离开后好一会儿，才重新慢慢活跃起来。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不少人偷偷看向林暖暖，眼神复杂。

　　可林暖暖却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没有回避。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甚至……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特别对待的“麻烦”。

　　他用自己的方式，近乎冷酷的平静，回应了这场席卷而来的风波。他没有解释，没有澄清，只是用最寻常的态度，无声地告诉所有人——一切如常，无需过度解读。

　　这种反应，出乎了林暖暖所有的预料。没有她害怕的疏远，也没有她不敢期待的亲近。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绝对的冷静。

　　她忽然想起苏晓说过的话——“他的世界是由公式和实验构成的，纯粹而单一。”

　　或许，对他而言，论坛上的喧嚣，同学们的议论，都只是外界无关紧要的噪声，根本无法穿透他那个由理性和逻辑构筑的坚固壁垒。而她，是否也仅仅是他世界里，一个偶然闯入、稍微有点特别的……观测对象？

　　这个认知，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泛起一丝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在赵小薇的软磨硬泡和苏晓的理性建议下，林暖暖终于再次踏入了图书馆。她需要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不能一直被流言影响。

　　她犹豫着，还是走向了那个熟悉的角落。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那张靠墙的木桌，空着。

　　他不在。

　　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她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桌面上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她摊开书本，却久久无法进入状态。

　　就在她准备放弃，收拾东西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的一个角落。

　　那里，用一块看起来像是从超市买来的、纯白色的便利贴，工工整整地压着一小叠纸。便利贴上，是那熟悉无比、清晰利落的字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不必在意。”**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林暖暖知道，是留给她的。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伸出手，指尖微颤地拿起那张便利贴和下面的那叠纸。

　　那是一些打印出来的、关于高等数学中她最近感到困惑的几个知识点的经典例题和详解，思路清晰，步骤详尽，甚至在一些关键处，还有手写的、更易于理解的旁注。

　　他看着冰冷的理性，却用他独有的方式，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并再次递出了援手。

　　“不必在意。”是让她不必在意外界的流言。也是告诉他，他并未因此改变什么。

　　林暖暖紧紧攥着那张轻飘飘的便利贴，眼眶微微发热。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夜幕开始降临，天际线上，第一颗星辰挣脱了暮色的束缚，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星辰初亮，长夜未央。冰山未融，微光已现。

　　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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