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宿舍楼下的药

　　江辰的背影消失在宿舍区的拐角，聚集在周围的目光却并未立刻散去，那些压抑着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探究，针一般刺在林暖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但她此刻却奇异地将这些杂音屏蔽在外。

　　她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额头上那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和手里这个沉甸甸的、装着药品与草莓糖的塑料袋上。苏晓适时地走上前，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她，低声道：“先回去。”

　　林暖暖像个提线木偶，被苏晓半搀半扶地带回了302宿舍。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仿佛才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能力，腿一软，几乎要瘫坐下去，幸好被赵小薇手忙脚乱地接住，按回了床上。

　　“我的天！江辰学长居然真的来了！还……还摸你额头了！”赵小薇激动得语无伦次，脸涨得比发烧的林暖暖还红，“这跟官宣有什么区别？！论坛！论坛肯定又炸了！”

　　苏晓相对冷静，她拿起林暖暖手里的塑料袋，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当她看到那盒与严谨药品摆放在一起的、画风可爱的草莓糖时，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布洛芬，冲剂，退烧贴，体温计……”苏晓一一拿出来，最后拿起那盒糖，在林暖暖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还有这个。江大学神考虑得……相当周全。”

　　林暖暖的目光落在那盒草莓糖上，心脏像是又被轻轻捏了一下。他连这个都想到了……在她仅仅表现出头晕发烧这样模糊的症状时，他就准备了这么多，甚至包括安抚情绪的糖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同学互助”可以解释的了。

　　“先把药吃了吧。”苏晓倒了温水，按照说明书取出药片和冲剂。

　　林暖暖顺从地接过，将苦涩的药片和味道奇怪的冲剂咽下。喉咙的不适和身体的酸软依旧存在，但心底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病中的虚弱与阴霾。

　　吃完药，苏晓又帮她贴上了退烧贴，冰凉的凝胶触感让她昏沉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她靠在床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那盒草莓糖，塑料包装发出细微的哔啵声。

　　宿舍里暂时安静下来，赵小薇抱着手机，手指飞舞，显然正在论坛的海洋里激情冲浪，时不时发出压抑的惊叹。苏晓则坐在书桌前，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偶尔投向林暖暖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暖暖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楼下的一幕。他递过塑料袋时平稳的手，他用手背贴在她额头上那一瞬间的冰凉与生涩，他蹙着眉说“很烫”时的样子，还有他转身离开时，那决绝却又莫名让她心口发紧的背影。

　　每一种细节，都在她心里放大、慢放，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名为“江辰”的迷宫里。

　　她该怎么办？

　　他做了这么多，却又什么都不说。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是屏住呼吸，点亮了屏幕。

　　是微信消息。

　　来自那个黑色的星空头像。

　　对话框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没有称呼，没有标点，干净利落，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进了林暖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涛——

　　「笨蛋。」

　　林暖暖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因为惊愕而微微收缩。她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要透过屏幕，看清发送这两个字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

　　笨蛋？

　　他叫她……笨蛋？

　　这不是什么亲昵的爱称，甚至带着点责备的意味。可放在此刻的语境下，结合他刚刚送来的药和草莓糖，结合他那个生涩的探温动作……这两个字，仿佛被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温度。

　　它像是在说：怎么会把自己弄生病？

　　像是在说：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吗？

　　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带着点宠溺的埋怨。

　　这是江辰第一次，用这样的词汇称呼她。打破了之前“林暖暖”或者干脆没有称呼的界限。

　　这两个字，比他递过来的所有东西，比他那个短暂的触碰，都更具有颠覆性。它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那扇横亘在他们之间、名为“暧昧”的玻璃窗的一角。

　　林暖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落在冰冷的屏幕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承认自己是笨蛋？还是问他为什么叫她笨蛋？

　　无论哪种回应，似乎都无法准确表达她此刻翻江倒海的心情。

　　赵小薇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两个字，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用气音尖叫：“他他他……他叫你笨蛋？！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绝世甜宠剧情！”

　　连一向淡定的苏晓都转过头，看了一眼林暖暖手机屏幕，眉梢微挑，给出了她的认证：“看来，冰山内部结构的融化速度，比我们预估的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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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暖暖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这两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她蜷缩起手指，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他叫她笨蛋。

　　所以，在他心里，她真的已经特殊到，可以用这种带着亲昵责备意味的词汇了吗？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稍微地，贪心一点点地，去期待更多？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指尖带着微颤，在对话框里，缓缓敲下了一个字。

　　「嗯。」

　　发送。

　　没有解释，没有反驳，只是乖乖地，承认了这个称呼。

　　然后，她紧紧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几秒钟后，对话框顶部再次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林暖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会说什么？

　　是继续责备，还是……会有更让她心跳失序的话语出现？

　　那行提示闪烁了几下，然后消失了。

　　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他……是输入了又删除了？还是……只是她的错觉？

　　期待落空的感觉，夹杂着病中的虚弱，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然而，就在她失落地垂下眼睫，准备放下手机时——

　　屏幕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文字。

　　是一个表情包。

　　一个非常简单、甚至有些过时的系统自带表情——一个黄色笑脸，头上带着一颗红色的爱心。

　　这个表情，从一个几乎从不发表情、连标点符号都吝啬使用的江辰那里发过来，其震撼程度，不亚于他刚刚在楼下用手背碰了她的额头。

　　林暖暖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爱心？

　　江辰……给她发了一个带爱心的表情？

　　这简直比世界末日降临还要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赵小薇凑过来看了一眼，直接捂住嘴，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抑的尖叫，激动得在原地直跺脚。

　　苏晓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事，转过身，看着林暖暖那副被雷劈中的样子，以及手机屏幕上那个与江辰人设极度违和的表情，轻轻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完了，这下是真的没救了。”

　　林暖暖却完全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简单的黄色笑脸，和那颗突兀又刺眼的红色爱心。

　　它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又像是一个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所以……这算是他对那个“笨蛋”的回应吗？

　　算是他……另一种形式的、不擅言辞的安慰吗？

　　她看着那个表情，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将那个带着草莓糖和药品余温的塑料袋，连同手机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窗外，阳光正好。

　　而她滚烫的脸颊，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终于露出了一个病中虚弱，却无比甜暖的、傻乎乎的笑容。

　　笨蛋就笨蛋吧。

　　如果他愿意这样叫的话。

　　只是，那个发完爱心表情后就再次彻底沉寂的对话框，和他最后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沉默，像一颗投入蜜糖中的微小砂砾，在无边的甜意里，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痒的悬念。

　　他下一次开口，会是什么时候？又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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